女死者
1
一条小黄狗跑过来,兴高采烈地摇晃着尾巴,围着我躺在地上的身体转了几圈,然后用两只前爪扒拉盖在我脸上的树叶。汪汪,可能被我古怪的样子惊骇到,小黄狗居然后仰着翻了一个跟头,一边大声吼叫一边不停地后退。我想伸出手去安抚它,两只手却毫无知觉,它们,包括两条腿和整个身子,早已经不听我指挥了。过了一会儿,小黄狗见我没什么动静,有点儿索然无味,又不甘心这么离开,嗅着鼻子慢慢凑过来,猛然叼下我脚上穿的一只鞋跑开了。
RANSAC算法的输入是一组包含局内点、局外点和噪声点的样本数据,一个给定的空间圆弧数学模型和一些预设的参数阈值。首先假设样本数据中的一个随机子集为局内点,然后通过相关方法验证及排除,最后确定最优模型。
我现在躺着的这座山叫青梅山,位于镜湖市郊区,是国家级森林公园。镜湖市如果没听说过我不怪你,它在我们这算是大城市,可要比北京、上海估计还差得远呢;但镜湖你一定听说过吧,初中地理课本里就提到过,还有北湖头上的黑龙潭大瀑布,几十米高的落差,很壮观。这几年有个人天天从瀑布上往下跳水表演,我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听说创了世界吉尼斯纪录,挣了大钱。这人姓栾,我一叫就叫成“蛮”师傅。你别笑,我普通话讲得不太标准,舌头有点儿捋不直。他是我认识最有名的人,后面我还要说到他。我不是镜湖市人,老家在山市,离这里还得坐5个多小时火车。
山市不是市,是山坳里一个不大不小的镇,我们都习惯叫山市,感觉自己跟大城市人似的。山市肯定有山,那就是赫赫有名的笔架山,方圆十几里地。在清朝时候,山市住着一些满族镶黄旗人,男人骑马打猎,女人采集山货,吸引了不少关里人来收皮货和野味,一来二去就在山沟里形成集市,大家就把这里叫成了山市。
我爸叫王喜地,你一定会猜我是不是还应该有个大伯叫王欢天?告诉你猜错啦,没有。我爸是独苗,土生土长山市人。老辈子人钻山打猎、东奔西跑疲惫了,想有块地过安稳日子,就起了这么个名。我爸小时候淘气上锅台,一头扎到开水锅里,把半边脸烫坏了,留下一块大疤瘌,头发全没了,一年四季他都戴着假发,晚上睡觉也不摘下来,怕吓着我和我妈。我妈叫丁大花,不知道是哪里人,只听说当年因为恋爱受了刺激,离家出走,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年轻警察,人家好心给她让了个座,就稀里糊涂跟着那警察在山市下了车。我妈年轻时长得漂亮着呢,白白净净,穿得也齐整。镇子上有些坏男人,偷偷摸摸打我妈主意,不过后来都被派出所抓起来法办了。办案警察就是我妈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位,他叫尹瑞祥,我管他叫祥子叔。祥子叔对人好着呢,一点儿没有官架子,谁家有事他都热心帮忙,就是对自己事不上心,眼看四十了还没娶上媳妇。
三个月前我就躺在这里,始终保持现在这个姿势没变。那时刚开春不久,鞑子香开得漫山遍野,一大片一大片的,把天都映得红彤彤。白天我跳上几十米高的树尖上大声唱歌,想以此引起过路人注意;晚上我喜欢借着月亮光,去小溪边散步,或者就那么静静地躺着看星星。山里星星就是比城里亮,一闪一闪的,像在朝我挤眉弄眼。
哦,对了,我叫王石影,石头的石,石头影子的影,名字是不是很有诗意?这是我到镜湖市后自己起的。其实我没有多高文化,只在镇中学上到初三毕业,这还多亏了祥子叔和我爸急头白脸吵吵了好几回才争取到,要不然我就成文盲啦。
果然不出我所料,没过多长时间,那条小黄狗带着一位中年妇女朝这边走过来。她胳膊上挎着个筐,里边装了些蘑菇,还有我那只老北京布鞋。
2
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穿一套时下正流行的品牌休闲服装,脚上穿红黄蓝相间条纹拉绒面料的老北京布鞋,尸体已经白骨化,在胸部肋间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
案情汇报会上,投影屏幕上正播放着现场照片,最后定格在女死者身上。
听不懂,这话到底啥意思?
庄局长生气了,他把手里笔一扔,拍着桌子说,必须把死者年龄和死亡时间确定下来,什么左右左右的,你们都干啥吃的?现在科学技术手段这么先进,这点儿事都整不明白?下一步还要加大现场搜查力度,弄清楚这个女人怎么上的山,为什么要上山,和谁上的山,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参会人员都屏气敛声,这种较劲的时候,谁也不敢造次,生怕弄出点儿响声把领导的目光招来。会场上空,只有庄局长略带沙哑的大嗓门子雷一样滚滚而过。
到!
DR的发生发展过程受多种因素影响,且各因素之间存在错综复杂的相互作用和联系。DR通过各种介质或通路影响细胞微循环,并与各种细胞因子(VEGF、HIF-1α、PLGF、ET、BDNF、IL、NO)存在关联;此外,多元醇通路和醛糖还原酶对还原型谷胱甘肽的影响也是DR发生必不可少的条件[31];细胞之间的相互影响与作用及IL的多种调节均是形成DR的危险因素,多种机制的共同作用导致DR的发生。目前,对DR发病机制及影响因素的研究仍在继续。
从女死者遗留的衣服来看,不像是进山采集山货,附近村屯也做了大量摸排工作,没发现有失踪人口。分析推断,应该是与凶手相识,被骗一同进山,而凶手又随身携带凶器,预谋杀人可能性很大。这起凶杀案件把全市警力都调动起来,原本寂静无声的山野树林一时间警车云集,几百名警察和从附近村屯动员来的热心群众,以案发地为中心,开始地毯式搜山,以期可以找到死者或嫌疑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及随身物品。
终于看见家了——镇最西边子那四间砖瓦房。房子才盖一年多,外表看起来很气派,但屋里没什么像样家具,一台旧电视摆在破缝纫机上,用的是大锅盖卫星接收器,信号不好,有时能看节目有时啥也看不了。按理说,就我们家情况,应该没条件盖这座大房子。我妈来山市时,实在没有着落,尤其派出所把那几个男人收拾后,留也没人敢留,送也不知道往哪送,只好暂时送到笔架山半山腰的娘娘庙里。庙里有个尼姑,见了我妈长相,认定是尘缘未了,就暗中做媒把我妈嫁给她一个远房表兄——也就是我爸。派出所也是没辙,了解了一下,知道我爸除了长得磕碜,爱喝点儿酒,还算老实本分,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刚结婚时,新房是两间土坯老房子,派出所还当上娘家人,偷着给我妈陪送两条军用被褥、两个洗脸盆子。我妈在老房子土坯炕上生我时,因为难产引起大出血,吓得我爸躲在外头一直哭,他晕血不敢靠前。也巧,正好祥子叔查户口路过,开车把我妈送到镇医院,输了血,我们母女俩才活下来。前年夏天,下了几场大雨,把一面山墙浇塌了,又是祥子叔带人把我们从土里扒拉出来,还张罗一帮大城市的爱心人士,几个月就盖起这四间砖瓦房。
这起看似简单的荒山杀人案件,却让贾绍罡感觉毫无抓手,无处发力。他不免暗自着急,局长在会上会下都说了,你那么能,怎么我来就不玩活了?还下了限期破案命令,一个月拿不下案件自己辞职。
贾绍罡是省警校毕业生,刑侦专业科班出身,干了快二十年刑警,当真破过不少疑难案件,立功受奖、上个电视报纸都已经稀松平常,要不是市局领导班子调整这么频繁,支队长早就干上了。这些天他一趟家也没回,白天在山上骨碌,脸晒得脱了好几层皮;晚上就候在单位,随时汇总处理上来的各种信息。
庄汉良是政工干部出身,新官上任就碰到杀人案件,感觉很触霉头,所以这把火就冲着贾绍罡这帮刑警来了,每天都要亲自听取案件进展汇报,下达侦破指示。
公示语汉英语料库的充实有助于公示语翻译的统一性与规范性。当翻译公示语时,译者可以首先从语料库中查找相对应的译文,这样既可以规范了公示语的翻译,准确率又得到提高。语料库可以不断地充实、更新,以便跟上时代的发展以及大众的心理要求。
3
我的骨头散了架,横七竖八堆放在公安医院法医工作室水泥台上,衣服和鞋子也被胡乱地塞到一个塑料储物箱里,上面打印了一串字母和数字——WWW021。嗯,看我解释对不对:第一个W应该是无名尸代码,第二个W是women——女人的意思,第三个W是啥我还没猜出来,肯定不会因为我姓王吧,他们还没那么容易知道我是谁。至于后面两位阿拉伯数字21,应该是我现在的代号。怎么样,你说我够聪明吧?
21号!
图5是动态实验前后泡沫铝试件的对比图,可见泡沫铝在直接冲击下,冲击端的直径会略微有所膨胀,但是由于实验中试件尺寸略小于输入杆的直径,故而动能均以轴向变形消耗为主,横向效应可以忽略不计。冲击端呈现压溃的情形,而冲击波未到达的区域并未发生明显变形。需要说明的是试件撞击之前的直径略小于输出杆的直径,撞击过程中的微小膨胀依然是在输入杆的容许范围内,故而认为输入杆测量的应力数据是真实可靠的。
别紧张,嘻嘻,我这是给自己点个名,真逗,是不是有点儿神神秘秘的感觉?
英语和政治类课程是硕士研究生阶段的必修课程,作为公共课程,内容和课时的设置对研究生的培养起着“打基础”的作用。想要了解国外研究动态,看懂英文文献,研究生应具备一定的英语水平。虽然目前本校研究生英语课时相对其他课程来说较多,但是许多学生为了应考四、六级以及各种英语考试而忽视了英语课上知识的学习和课后巩固。采访了解到,大部分学生认为英语课内容与本科阶段重复性较大,并且课程内容比较随意,没能使自己的英语水平得到实质性的提升。
这期间我还回过一趟山市。
自上世纪中叶以来,世界经历了干旱,冰川萎缩,动植物物种变化以及海平面上升等气候问题。气候变化是对人类居住和人类生态的威胁,同时也对农业生产的质量和成本以及水体污染产生重大影响。其中许多影响将导致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并可能进一步削弱社会和政府结构及其凝聚力[4]。因此建立一个综合评价模型来刻画一个国家的脆弱性同时度量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是很有必要的,并且此模型还应刻画出国家脆弱与否,以及指出气候变化是如何通过直接或间接方式来影响国家脆弱性的。
至于山市报上来一名叫王根宝的失踪人员,虚岁年龄还不到18岁,离家出走时间不到五个月,被贾绍罡直接pass了。
一只苍蝇落到电视屏幕上,薛惠蹑手蹑脚跟过来,举着苍蝇拍正要发力,忽然就停了下来:快看,这不是咱家小影子吗?她猛然喊起来。电视上正发布着悬赏通告,女死者的图像被突出放大。没错,是小影子!服务员们呼啦都聚拢过来,惊讶不已。画面消失后,大家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没想到这几天来吃饭的客人经常提起的青梅山无名女尸,就是小影子啊。不知谁还说了一句发财啦,气得薛惠上去就打了一巴掌,骂道,要死啊,就知道发财,要真是小影子,那孩子也太可怜了。话还没说完,就开始瘪嘴哭了起来。
铝合金中除钛外,Fe3+与显色剂也发生络合反应干扰钛的测定。实验时加入酒石酸钾钠溶液,可掩蔽Fe3+的干扰。实验表明,在25mL容量瓶中,1.0mL 1g/L的酒石酸钾钠溶液存在下,测定0.4μg/mL钛标准溶液,相对误差不超过±5%时,共存离子的允许量(以mg/mL计)如下:可见Cu2+存在干扰,加入1mL 20g/L硫脲溶液可使Cu2+的允许量增加到原来的10倍以上。
我那时正好初中毕业,在家呆着没事干,整天在街上瞎转悠。祥子叔怕我学坏,走镇长后门给我找了份市场收摊位费的活,可惜我老算不明白账,干了没几个月就拉倒了。这个征人启事出来后,一开始有人想到我妈,但我妈老了,也没有年轻时那么好看了,于是又很自然想到我。祥子叔不同意,说我还是个孩子,干这个太危险。可镇上太想创办这个表演节目了,经过几次沟通才最后商定,让我在表演时必须带着安全带,还买了人身安全保险。
登山节那天,像宋丹丹小品里说的,整个笔架山是人山人海,彩旗飘飘,锣鼓喧天。我特意挑了一身好衣服换上,脚上穿着老北京布鞋,走在路上,谁看了都说带劲。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像走平衡木的运动员一样,一步步登上笔杆子石顶头。那天风大,把我衣服吹得都飘起来,感觉自己就像下凡的仙女在飞。我一高兴,索性解下安全带,做了几个电视上学的瑜伽动作,引起游人们一阵阵惊叹和欢呼。
往镇里走,路过祥子叔他们派出所,今天我就不去看他了,听说那里现在管得严,门难进。
以物找人,这是查找无名尸最有效的手段,身份能确定,案件也就基本有了眉目。大家脑子里都期待着突然会出现个身份证、钥匙串、印章或者车票啥的,但除了一些动物粪便、蘑菇和野鸡蛋,人类“文明遗迹”也就是些塑料袋、矿泉水瓶。几次搜山都一无所获,大家热情开始消退,临时抽调的其他单位警力陆续回到自己岗位。同时,侦查员对市里各家老北京布鞋店也进行了逐一走访,店主们都纷纷表示死者所穿鞋子不是本店出售,案件一时陷入僵局。
我爸没在家,他肯定又去找我了。这几个月,够辛苦他了,隔三差五就去一趟镜湖市,有时赶不上回来火车,就在票房子里蹲一宿,饿了啃几口干巴馒头或者烀苞米,渴了上厕所喝几口自来水。看他埋汰成那样,头发都打成一绺绺了,像个盲流,心里真不得劲。还好,今天我妈在家,她正坐在炕沿上,悠荡着一条腿,一边编着辫子,一边轻轻哼着刘若英那首《后来》。
嗯,真好听。我看着我妈,她瘦了,头发乱蓬蓬的,爸不在家她肯定吃不上饭。
不好,有人来了,我先躲躲……
法医室房间门开了,李警察走进来,他把我脑瓜壳装进黑色塑料袋,同21号储物箱一起拎了出去。
哎哎,拜托轻点儿,别拿人不识数,这是想干啥呀?
过了中午饭口时间,位于镜湖市兴隆街繁华路段的东北一家人炖菜馆,客人吃饱喝足后一一散去,大厅里渐渐安静下来。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演着什么电视剧,几个女服务员正看得入迷。
Males had a higher incidence in all administrative regions, and in total comprised 68% of the EC patients included in this study. The male-to-female ratio reported in this study is consistent with other studies on EC from developed and developing countries[3,23,24].
这时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开门走进来,他已经在门口踌躇了很长时间。一个眼尖的服务员起身过去阻拦,出去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我们这不接待要饭的。老人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嗫嚅着没有发出声,身体却在往里边蹭着。老板娘薛惠闻声走了过来,边嗑瓜子边说道,小凤,你让他进来,去后灶看看,拿几个包子给他。老人面露感激,却摆了摆手,声音喑哑地说,我不要饭,我跟你们打听个人,饭店里有没有个叫王根宝的服务员。
王根宝?没有。薛惠边摇头边说。
是个大姑娘,这么高。老人满脸焦急,把手举到自己额头位置比画着。
没有没有,大姑娘小媳妇都在这儿了,你看哪个是?
老人满怀期待的眼神立刻暗淡下来,他冲薛惠身后那些坐着的服务员呆呆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走了。
4
李警察拿着我脑瓜壳边看边摸索,这要是以前我早恼火了,还警察呢,一点儿不懂礼貌,真给祥子叔丢人,同样是警察,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小时候我们家是镇上最穷的。我爸因为老喝酒,身体不好干不得重活,我妈整天都在照镜子、唱歌,要不就往笔架山上跑,害得每次让祥子叔给送回来。我家三口人穿的衣服,包括我演出时穿的那一身,都是祥子叔动员他市里警察朋友捐的。尤其是那双鞋,我老喜欢啦。以前一直认为老北京布鞋就是懒汉鞋,白底黑帮,满大街大老爷们都趿拉着。这鞋可不一样,鞋面五颜六色,像彩虹一样鲜艳好看,毛茸茸的,贴在脸蛋上又柔软又暖和,我只在表演时才舍得穿上。对了,因为那次登山节表演取得巨大成功,镇里后来要求每天上午下午各表演一场,祥子叔又出面为我争取了补助,演出一场补助10元钱。
哦,李警察捣鼓了半天,原来在用电脑给我画像啊。别说,他画得还挺像。他们这么费劲巴力,就是想知道我是谁,然后再找出谁是幕后凶手,跟演破案片似的。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知道了我是谁,那些丢人的秘密就藏不住了,我爸我妈会打死我,祥子叔也会看不起我。
呆着无聊,我想去以前打工的饭店看看,几个月没见,也不知道薛姨、小凤她们怎么样,想没想我,还有后厨切菜的郭大忠,我们都叫他大笨钟,嘻嘻,整天像个癞皮狗似的粘着我,一身香菜味真是烦死我啦。
实际上,角点是通过强度(Ix,Iy,Ixy)的方向导数来进行计算的,见式(1)和式(2)。导数是通过将图像卷积成高斯的相应导数的核来确定常数k,一般假设值为0.04[8-9]。
5
山市派出所根据镜湖市公安局指示要求,把全镇所有外出打工妇女都做了一遍拉网式摸排,对符合青梅山无名女尸年龄条件又无法取得联系的,都按失踪人口做了上报,其中包括王喜地家姑娘王根宝。
(4)细嚼慢咽,口味清淡。因为工作或者学习的原因,为了赶时间,很多人吃饭都是狼吞虎咽。到了晚餐,时间充裕,不妨把速度慢下来,细嚼慢咽。这样不仅可以让食物更容易消化吸收,减轻肠胃的工作负担,而且更容易吃饱,减少食物的过量摄入。
进入新世纪,中国经济的腾飞让世界另眼相看,但“三农”问题依然问题多多,许多棘手问题有待解决。笔者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大学读的是农业大学涉农专业,毕业后从事农业与农资相关工作20年,对“三农”问题和新形势下农资企业经营方面有一些浅显见解,简述以飨读者。
王根宝的情况是包片民警尹瑞祥摸排上来的。尹瑞祥是外省人,与贾绍罡是省警校同学,毕业后两人一起到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报的到。尹瑞祥吃住都在单位,晚上经常帮着搞案件和看守嫌疑人,有一次他临时替贾绍罡值班,结果一个犯罪嫌疑人蹊跷逃脱,让一起秘密经营很长时间的虚开增值税发票案件化为了泡影。为了至少保住一人留在刑警支队,两人以扔硬币方式,决定由谁来承担责任。命运之神眷顾了贾绍罡,尹瑞祥带着记大过处分,被下派到边远的山市派出所。
记大过处分就像如来佛祖的咒语,压着尹瑞祥快二十年起不来,提拔晋级机会一次次擦肩而过。但他是生性乐观又随和的人,又喜欢助人为乐,经常自己搭钱搭物帮助困难群众,有的家庭实在太困难,他就出头找镇上民政部门帮助解决,镇上管不过来,他就发动自己的社会关系捐款捐物。
王根宝家就是他要照顾的重点对象。
王根宝她妈丁大花和尹瑞祥一天到的山市,说起来还是挺有那么点儿意思。
尹瑞祥背着记大过处分,心里自然不痛快。那天去山市的火车上相当拥挤,过道上都挤满了人。尹瑞祥蔫头耷脑地坐在靠边位子上,想着自己那些倒霉事,不由生出“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壮。站在他旁边的一位年轻女人,显然有些体力不支,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肩膀上。尹瑞祥站起身子,把座位让给她。那女人虽然满面愁容,但仔细看模样确实不错,体态婀娜,穿着一身素净的连衣裙。她低低说了句谢谢,就一屁股坐下,顺势趴在小茶几上抽泣起来。等尹瑞祥下车到了派出所门口,才发现那女人也一路跟了过来。他拦下她,问她为什么跟着自己。女人说,自己下错了车,身上又没带钱,看你是警察就跟着过来了。尹瑞祥说,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女人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只是摇头不肯说话。尹瑞祥也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他从兜里掏出一百元塞给女人,说天也快晚了,你去找个旅店先住下,等明天再赶那趟火车,还省得再买火车票了。
几天后,派出所接到群众报告,称火车站附近日本侵华期间遗留炮楼里,住着一名精神不正常女子,经常还有陌生男子出入。尹瑞祥赶到时,惊讶地看见那女子正是火车上遇见的那位,此时她已经神情恍惚,完全没有了那天初见时的清醒和风采。
6
搜山人员只剩下些雇佣者,这些人是以每天50元酬劳从附近村屯找来的农民,如果能找到涉案物证,每件还按照重要程度另行奖励。这是贾绍罡征得庄局长同意后做出的决定,他把撤下来的警力用来调查半年前本地20至30岁的女性失踪人口。这个人数不多,在110系统里登记和各地呈报上来的失踪人口,符合条件的一共11人,很快查明其中2人系自杀死亡,9人已经回家或知道下落,属于家属只管报警不管撤警的情况。
山市最有名也是最高的山就是笔架山。笔架山是我在家时最喜欢去的地方,这里留下了我最美好的回忆。笔架山长得很有意思,看外形很像那种山字形状笔架,山顶上还有一条圆形长条石头,被称作笔杆子石,斜楞着30度角向北伸出去十七八米远,所以有人还管它叫指北针,那些在山里转悠迷路的人,只要看见了它就能走出来。赶上天特别晴时,站在这里可以远远眺望几百里外的青梅山。笔杆子石又圆又滑,下面是几十米深的悬崖,加上山顶风大,一般人都不敢站上去,更别说敢顺着这圆咕隆咚的石磙子走到顶头上。镇上人,以前只有我妈敢登上去,这可是真功夫,有时还抱着我呢。那时候我小不懂事,也不知道害怕。有人看见了,就去派出所报警,过不了多久祥子叔就会开警车上山来接我们,感觉很威风。
离一个月破案期限只剩几天时间,贾绍罡窝在椅子里愁眉不展,正一根接一根抽着烟。这时法医李文波走进来,他手里拿了一张A4纸:贾大队上火啦?看看嘴上起的这些大泡,大队长要是真撸了你跟哥干,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领导再牛哄也不敢跟我们法医耍。贾绍罡苦笑了一下:拉倒吧,就看不惯你在老庄面前那抖抖瑟瑟样!撤职就撤职吧,不过这案子也太他妈蹊跷,始终隔着一层窗户纸,看着简单,就是让你有劲使不上,干憋气。李文波把手里A4纸拍到桌子上。这是一张电脑合成人像,一个俊俏年轻女子栩栩如生,衣着却是女死者留下的那套。贾绍罡有些难以置信,但身体明显挺了起来:这不太可能吧?他边看边摇头,嘴里不住念叨着。这是哥们我用了一周时间,根据死者头颅骨复原技术制作的模拟画像,那身衣服我是让你嫂子穿着拍的,洗了那么多遍还有臭味。李文波说着,又拿出一张黑乎乎的小纸片,这是死者衣服领子里找到的,差点儿洗了,不过也只能判断出这是报纸材质,上面曾印有一张照片或什么图案,已基本没有复原的可能。
老李真有你的。贾绍罡接过纸片反复看着,尽管上面图案模糊不清,但这毕竟是死者除尸体、随身衣物外发现的唯一物证。
哥也只能帮你这些了。李文波拍了拍贾绍罡肩膀说道。
根据这份画像,贾绍罡很快申请下来悬赏通告,立刻在全市范围内进行张贴,同时通过报纸、电视台等新闻媒体进行全方位播报。2万元悬赏金,年轻女子诡异被害,一时间青梅山女尸案再次成为市民们的兴奋点,随之而来的是大量举报线索。
贾绍罡带着刑警们立即投入到对这些线索的查证工作中。
不知道是政府机关出了禁酒令,还是交警部门酒后驾车抓得严,东北一家人炖菜馆这几天生意格外冷清。几个女服务员低头叠着餐巾纸,昏昏欲睡,只有老板娘薛惠精神抖擞,拎着个大苍蝇拍走来走去,东一下西一下地拍着。
因为沾了文房四宝的光,每到高考或其他重要考试的节骨眼儿上,经常有家长和考生来登山祈福。这几年陆续来了一些徒步的驴友,他们把拍的照片发到网上,逐渐吸引了周边一些人来旅游观光。镇长年轻有为,为了扩大山市知名度,让旅游带动经济发展,对笔架山旅游开发特别重视,请了一些大城市里有名的作家、诗人和艺术家,帮助规划设计,之后就有了一年一度的笔架山登山节。为进一步增加吸引力,镇长借鉴镜湖市栾师傅瀑布跳水经验,也要征一个敢登上笔杆子石的人。
贾绍罡接到东北一家人炖菜馆报警电话后,立即通知李文波,两人带着悬赏通告直奔菜馆而来。贾绍罡有一种强烈预感,困扰了他20多天的女死者身份之谜即将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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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一家人炖菜馆已经亮起红灯招牌,门前还停着一辆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
这种警车我在山市时坐过。
潘美丽扭着短粗的脖子,剜了丁主任一眼:你是给我老爸添麻烦。丁主任的脸更红了,甲洛洛赶忙转移视线:都是我的责任,不关丁主任的事,但我一定会查清楚,请大家放心。
大家都在呢。他们围在一堆,中间坐着郭大忠和贾警察、李警察。贾警察又黑又憔悴,胡子拉碴也不刮,怎么看都不像个警察。倒是大笨钟又胖了,大肚皮腆得老高,哈哈,跟女人怀孕要生了似的,身上还是一股香菜味。当初要不是恶心这股味,我也不会下决心离开饭店,没准还能和他处处对象呢。大笨钟胖嘟嘟油腻腻的手上拿着一张纸,颠来倒去地看了半天,嘴里不时发出咝咝的声音。贾警察说,你倒给句痛快话,是还是不是?纸上印的正是李警察给我画的像,他们又想出新法子,要出2万元找我呢。嘿,早知道这样让我爹来认我啊,拿到这笔钱就够给我妈看病了。这个大便宜如果让大笨钟捡着,够他娶两媳妇啦,还不得美死他。
不是。大笨钟脸憋得通红,终于吐出两个字。围观的人都不由自主“哦”了一声,表现出大失所望的神情——啥意思?就我该死呗,真是气死我啦。还是薛姨好,她长出了一口气,拍着心口窝说,我就说小影子不会这么苦命倒霉,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李警察不甘心,问,你怎么确定不是?大笨钟脸又开始通红,长得吧有百分之八十像;这样子的鞋她也有一双,但没这个新;还有这奶子也太小了吧,没有小影子大嘛。一群人哄堂大笑,还有人问你摸过咋的?
这个死大笨钟,说话一点儿不讲文明,没羞没臊的,胡说八道啥呀?不会说人话就闭嘴,谁还能把你当哑巴卖了。我气愤地抬手扇了他猪一样全是褶皱的后脑勺。啊,他大叫一声——原来是小凤替我跺了他臭脚丫子一脚,活该。
小凤是我在店里时最好的姐妹,年龄也和我差不多大,但比我懂事多了,泼辣能干,爱打个抱不平,有时为了我还和那些不着调的客人干一架,就连大笨钟喜欢我的事,也是她告诉我才知道的呢。
结构优化是在满足刚度、强度、可制造性、稳定性等性能要求下,通过对结构的尺寸、形状或者拓扑进行优化,从而实现质量最轻、造价最低等目标的最优[3].从国内外研究可以看出,现阶段CAD、CAE和CAM贯穿优化设计,首先利用CAD软件进行三维几何模型的建立(常用的CAD软件有CATIA、UG、Pro-E、Solidworks等),然后将已得到的三维模型导入CAE软件(Hypermesh、Ansys等),对轻量化设计的车身进行静强度、疲劳和碰撞分析[4],然后根据分析结果进行优化.结构优化的流程如图1所示.
李警察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贾警察却笑了,说真是委屈嫂子,更委屈李哥啦。
死者身份能确定吗?新任局长庄汉良是个急性子,他打断刑警一大队队长贾绍罡的汇报发言,开始连珠炮似的发问。报告局长,目前还无法确定。贾绍罡答道。死者年龄能确定吗?庄汉良追问。在25岁左右。在座法医李文波答道。“左右”是个什么概念,能不能给个区间,比如20岁到30岁?庄局长对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意,不免提高了嗓门继续发问,那死亡时间总能确定吧?半年左右吧。李文波回答得有些含糊其辞,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些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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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东北一家人炖菜馆老板娘和服务员反复确认,初步认定死者是饭店服务员王石影,这对破案无疑是个大利好。老板娘薛惠还清楚记得她来饭店第一天时的情形。
五个月前王石影来饭店,是以顾客的身份。她点了好几个菜,一个人狼吞虎咽吃得精光。吃完饭,她用手抹了一把油光光的小嘴,冲薛惠喊道,老板娘买单。薛惠把账单递了上去:一共是105元,不开发票抹去零头100元。王石影说,那就开吧。薛惠说发票用完了,要开今天也开不了,等过两天再来取。王石影说,那正好我钱也用完了,过两天再给你送来。薛惠被眼前这姑娘逗笑了,说,姑娘,我看你长得这么水灵,穿得也可以,不像是吃霸王餐的人啊。王石影拍拍空空的兜说,什么霸王餐,我不懂。瞧见没有,现在我兜比脸干净,过两天等我挣了钱肯定给你送过来,就这么定了。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厨房里正切菜的郭大忠,听到外头吵吵巴火的,知道有顾客挑事,拎着菜刀就奔了出来。没想到走得太急,加上体形超胖,让椅子绊了个人仰马翻,手里菜刀脱了手,“嗖”的一声朝着王石影飞去。大家正惊得目瞪口呆,王石影却未躲闪,不慌不忙下了一个后腰,那把刀擦着她亮出来的肚皮飞了过去,正好砍在吧台上。饭店里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王石影一高兴又做了几个高难度的瑜伽动作。
这时薛惠也看出来了,这姑娘虽然长得不错,有点儿身手,可惜还有那么点儿缺心眼。她看王石影耍累了,就把她拉到一边坐下,问她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姑娘这会也平静下来,回答说叫王石影,是山市人,出来打工挣钱给妈妈看病,一下火车钱就被小偷偷走了,饿了一天还没找到合适的活。薛惠一听就感动得不行,这孩子太懂事了,也不管她有没有身份证,就留在店里当了服务员。
通过调取户籍信息,全市叫王石影的一共8人,没有户籍地是山市的,而那8人也很快被查否了。
9
其实我是带着“秘密任务”来镜湖市的。
我爸一天喝三顿酒,啥时候看见都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但也有清醒的时候。有一天,他居然带着我妈去医院做B超,结果真就检查出了乳腺癌。一些人知道后,就问我爸怎么猜得那么准。我爸有些得意,嘿嘿一笑,说那哪是猜的,晚上睡觉,我伸手一摸就摸到一个大疙瘩。人家故意取笑他,都睡觉了你还瞎摸啥?还有不懂事的小屁孩编了顺口溜,跟着我爸屁股后头一边念叨一边刮着自己的小鼻子:王老疤,醉麻哈,娶个媳妇丁大花,不睡觉,就摸咂,一摸摸个大疙瘩,没羞没臊刮刮刮。
滚一边儿去!我爸听出不是啥好话,都他妈是谁家的小杂种,你妈洗干净排队让我摸我还没空摸哩。
家里没钱治,我爸就去笔架山上采一种长在岩石上的草药,回来熬成药汁给我妈喝。我妈嫌苦不肯喝,我爸就往药里加冰糖哄着她喝下去。我长这么大就看见一次他俩这样,还挺亲密的呢。
有一天,我妈忽然很认真地跟我说,根宝,趁你爸没在跟前,妈和你说个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我有点儿吃惊,我妈几乎没这么清楚对我说过话。她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冷不丁又冒出一句,你爸不是你亲爸。我更吃惊了,忙问那我亲爸是谁?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上撕下来的照片,指着上面的人说,这个,这个才是你亲爸。我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人穿着警服,戴着大盖帽,胸前挂得满满登登的奖章,雄赳赳气昂昂的,好帅。我问他叫啥,在哪里。我妈一边摇头一边吧唧着嘴唇,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以前我一直渴望有个像祥子叔一样的爸爸,没想到我亲爸也是警察,这事能是真的吗?
我决定偷偷去镜湖市碰碰运气。
镜湖市好大啊,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来,东逛逛西逛逛天就有点儿黑下来。感觉肚子有点儿饿,想买个烤地瓜吃,一摸兜才发现钱让小偷偷了。这可咋办呢?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一场,可是我知道这样肯定没啥用,没准还会招来坏人。天越来越黑,我顺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那些饭店飘出来的香味,让我肚子咕咕叫得更厉害了。这时路过一家菜馆,正好门口没人把着,我抬头挺胸大模大样走进去,点了好几个菜,吃得一点儿也没剩。后来事你都知道了,有点丢人我就不重复啦。不打不相识,薛姨把我留在东北一家人炖菜馆做了服务员,我想先挣一笔钱给我妈治病,再说这么大饭店,我亲爹早晚会来吃饭,到时我一眼就能认出他来,这叫守株待兔,嘿嘿。
当服务员没几天,我就碰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位瀑布跳水奇人栾师傅。我趁上菜的工夫和他搭话:您是不是那位跳水奇人“蛮”师傅?栾师傅看见自己被人认出来,自然是一脸惊喜,说是我是我,小姑娘,你看过我现场表演吧?我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在电视里看见过,你真厉害。我向他竖起两只大拇指。栾师傅被我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就一抱拳说客气客气。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问道。栾师傅仔细看了看我,说不知道。我说我是在笔架山跳笔杆子石的。哦,听过听过,你是王根宝?我把手指放到嘴唇中间嘘了一声,趴在他耳朵上小声说,我现在叫王石影,有特殊任务,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栾师傅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很配合地小声说,放心同志,我绝不会出卖你。我问栾师傅现在还跳不跳了。栾师傅有些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说还跳。我说还跳咋还唉声叹气的,是不是年龄大身体受不了?栾师傅两只大巴掌把胸脯拍得“啪啪啪”直响,说就我这体格,跳到八十岁也没问题。你不知道,镜湖旅游管理部门换了一茬新领导,说我已经过了六十岁,属于老年人,再花钱请我表演跳水就是虐待老人,是违法犯罪。可是这么多年形成了习惯,一天不跳浑身痒得难受。
那可怎么办呢?我着急地问。
自己花钱跳呗,以前跳一次他们给我五十元,现在我跳一次给他们一百元。
10
破案工作还在紧张开展,一个月期限很快就到了。贾绍罡这些年一直在刑警岗位上摸爬滚打,已经身心疲惫,加上妻子董晓倩经营的家族企业恒利肉联厂规模不断扩大,正进入上市辅导期,需要得力帮手,让他早已心生退意。
经过一晚痛苦煎熬,贾绍罡最后决定辞去警察职务。
贾绍罡的辞职一度引起轩然大波,但很快又风平浪静,这种事现在在公安系统已经司空见惯。贾绍罡辞职后,并没有去厂子上班。他与董晓倩悄悄办理了离婚手续,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去了山市。一路上,贾绍罡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贾大队长亲自莅临山市,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让我好有个准备。怎么的,这是要微服私访吗?在一家挂着山珍野味牌子的小酒馆炕桌上,尹瑞祥一边给贾绍罡倒着山葡萄泡的小烧酒,一边开着玩笑。
我辞职了,你不知道吗?贾绍罡说。
听说了一点儿,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刑警玩的瞒天过海的把戏,以前搞毒品案件,你不是也进监狱做了一年卧底?
贾绍罡苦笑了一下,说,这次是玩真的。
为什么啊?尹瑞祥大惑不解,咱们不是在警校时就说好了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穿好这身警服,都要对得起这份职业。
四十不惑。到了这个年龄,经历了很多事,才知道这世间真的有我们无法把握的命运。我已经对得起这身警服了,但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去做。
这不像我心目中无所不能的贾大队长说的话啊。你是一时糊涂,还是受了什么歪理邪说蛊惑?队长不让干就不干,怎么连警察也辞了?
好久都没聚了,来,咱们干一杯,喝完我给你讲个故事。贾绍罡一仰脖把杯里的酒干了,接着说道,为了方便叙述,我把故事里的主要人物用甲乙丙丁来替代。
甲和乙是警察,他们曾经是好朋友,两人都立志要做一个好警察。工作后,甲在参加一次高中同学聚会时,联系上丙和丁两位女同学。丙家境优越,是市里一家大型家族企业老总的唯一女儿,曾经在上高中期间主动追求过甲。甲那时清高自傲,对有钱人家的女儿不屑一顾,反而暗自喜欢另一位女同学丁。丁原来不是本市人,因为父母车祸去世,一直寄养在姥姥家。当然,打动甲的不只是她的悲惨身世,还有她的美貌和音乐天赋。因为面临高考压力,大家都把青春年少的朦胧感情包裹起来。后来各自上大学,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和新的憧憬,彼此之间逐渐失去联系。
这次联系上后,甲发现丁更加楚楚动人,而丙经过这些年历练,也从当年稚气的小公主华丽转身为高富美。从理智上他应该选择丙,从感情上他应该选择丁。甲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难以取舍。后来,甲迫于父母压力,不得已选择了丙。就在要结婚之际,出现嫌疑人脱逃事件,好在乙为朋友义气把责任全扛了下来。
贾绍罡艰难地叙述着。尹瑞祥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啪”的一声把酒杯拍得粉碎,指缝里瞬间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11
别溜号,下面我要说到重点啦。
在饭店遇见的第二张熟悉面孔是曹德高,就是我后来拜的干爹。
我把我亲爸的照片卷成一个小卷,塞进衣服领子里,晚上睡觉前都偷偷拿出来看,亲爸的样子牢牢地印在我脑子里。这段时间,只要休息我都上街转悠,碰到那些在大街上巡逻的警察,我都挨个仔细看看。
有一天,路过文化宫下坎商业街,看见那里有一溜儿老北京布鞋店。我那双鞋磨得不能穿了,正好瞧瞧有没有一样的,等这个月饭店开了工钱再买双新的。喜得隆、财广进、聚义堂,还有一家叫丽人行——嗯,丽人行,这个名字好听,我喜欢。就在这家老北京布鞋店里,我第一次见到曹德高,他是店老板。
曹德高可能得过脑血栓,有点儿后遗症,走道一条腿看着不太利索。每走一步要先划个小半圆,屁股还要扭一下,每次见他走路我都感觉特别想笑。第一次见面,曹德高就说我像他闺女,还送给我一双老北京布鞋,就是和以前那双一模一样的。第二次再见,就是他踅摸到我们饭店来吃饭,吃完了饭还偷偷塞给我十元小费,再后来就是五十元、一百元,直到最后曹德高把我领回了家。
曹德高闺女在深圳,前一阵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外孙,老伴过去伺候月子,家里店里就剩下他一人。为了掩人耳目,曹德高一天到晚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也不让我再去饭店上班,还让我管他叫干爹。叫就叫呗,开始还真不习惯,按理说他那么大岁数都可以当我爷爷了。干爹开始对我很好,每次干那事都给我钱。想着还要把我妈接来治病,我一分钱也没舍得花,都攒起来了。没过一个月,干爹莫名其妙地对我冷淡起来,一生气就找茬骂我、打我,让我滚。还有一次,干爹竟然说放在抽屉里的五千元钱没了,硬是怀疑我偷的,也不听我解释,把我攒的钱都搜走了,说再不走就把我送派出所去。
这次我真生气了,走就走,一个瘸老头谁稀罕咋的,大不了我回饭店接着做服务员,或者回山市接着跳笔杆子石。走到半路,我一想,干爹拖着一条腿,每天去店里上班做生意,风里来雨里去的也不容易,将心比心,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再说搜走那些钱也是他给的,想想也就忍了。
出事那天,干爹说要带我去青梅山旅游,顺便拜访一位老朋友。
干爹一摇一晃走在前面,我不远不近地跟着。尽管是山路,干爹走得并不慢,有时遇到坑坑洼洼、石头啥的,还能只用左脚跳着走。干爹扭屁股样子看起来很妩媚,单腿跳的样子又像小时候玩跳房子游戏,我忍不住还跟着学走几步,他跳一下我也跟着跳一下,逗得我自己捂着嘴在后面偷着乐。进入树林后,山路越来越窄,盖了一层树叶,还有横七竖八的干树枝。干爹扭不动也跳不动了,我就趁机走到前头,有时故意跑出挺远,躲到一棵树后面,等干爹走过来,跳出来吓得他激灵一下。
我们走了很长时间,终于看到一排房子,干爹说这地方叫耳站,是种木耳的农场,因为现在没到种植季节,只有他朋友一个人在照看。
干爹让我管他朋友叫梁大爷。他是国营企业退休职工,有劳保,身体好,现在又出来打一份工。梁大爷人挺好,做了好几个菜招待我们,他和干爹两个喝了不少小烧酒,都喝得红头胀脑的。喝到后来,干爹说要出去解个手,晃晃悠悠就出去了。屋里剩下我和梁大爷两个人。他说闺女你长得真好看,大爷喜欢。然后就开始摸我的手,又摸我的脸蛋,还把手伸进我衣服里。我有些不高兴,男女有别,哪有这么喜欢人家的,我都是大姑娘了。后来梁大爷要动手解我裤腰带,我急眼了,打了他一巴掌就往外跑,正好和进屋的干爹撞在一起,把他撞了个大仰八叉。
干爹很生气,往回走的路上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后来走到我现在躺着的位置,他说累了,在这歇歇脚。坐下后,干爹说,你怎么能打梁大爷呢?我说他耍流氓,不正经,要扒我裤子,我就打他呗。干爹说来的时候不都说好了吗?今晚你就留在梁大爷那住,以后咱俩各走各的路,就当谁也不认识谁。我“噗嗤”笑了,说,我还以为你闹着玩呢,再说你是我干爹,咱俩住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咋能谁也不认识谁?除非你脑子出了毛病。干爹气得直翻白眼,他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顶在我胸脯上,说你给我听好了,你或者去梁大爷那,或者就死在这儿。我说干爹你别闹了,老梁他是流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可不回去。干爹手上用了劲,恶狠狠地说,最后问你一遍,回不回去?我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老吓唬人干啥?再说你是我干爹,还能真杀了我咋的?
12
甲是你,乙是我,丙就是你媳妇董晓倩?尹瑞祥愤怒地质问。
贾绍罡痛苦地点点头。
那丁又是谁?
丁丽斌——你们山市的丁大花。贾绍罡双手插在头发里,声音低低地说,我听说她后来嫁给一个商人,去了外地,真没想到竟然流落到了山市。
啊!尹瑞祥使劲摇头,这他妈是喝多了还是在做梦?他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这个山坳子里呆了快20年,凭你的工作能力和为人,早就应该出人头地了,至少也是个科所队长。贾绍罡见尹瑞祥惊讶不语,早知道他一定会痛恨自己,心里愧疚至极。
无耻。沉默过后,尹瑞祥咬牙切齿地说道,科所队长?科所队长算个屁,你这个人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向上爬。我吃这点苦不算什么,可你知道丁大花有多惨吗?她来没几天就让人奸污怀孕,生孩子时大出血差点儿就死了,现在还得了绝症……
别说了瑞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砰砰砰,贾绍罡用力把头磕在桌子上,额头变成了青紫色。我知道错了,我早就知道错了,我来就是向你们赎罪的。唉,都怪我那时太年轻太想走捷径,可是这些年你也看见了,我承受了太多东西,家庭不幸福,事业发展不顺利,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
说到这些,贾绍罡整个脸都扭曲了,他紧紧闭着双眼,两行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下来。
李文波把女死者画像放在贾绍罡面前时,他愣了,这不就是丁丽斌吗?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秀气的鼻子,还有林青霞似的下巴,简直就是高中时期的丁丽斌。当年和丁丽斌提出分手,贾绍罡想给她一些补偿,但丁丽斌什么要求也没提,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祝你们俩永远幸福,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音信皆无。
冷静下来后,贾绍罡又有点儿怀疑,这毕竟是一张根据颅骨进行的模拟画像,再精确也只能达到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而且丁丽斌要是活着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不在死者骨测年龄范围内。即便如此安慰自己,但画像上女人的目光,就像两把利剑刺得贾绍罡心神不宁,寝食不安。他一面继续部署开展正常侦破工作,一面暗自开始调查丁丽斌下落。
在查明女死者可能是来自山市的王石影后,贾绍罡立刻想起山市派出所尹瑞祥曾经上报过的失踪人口王根宝,那时因为材料上体现的年龄和死亡时间都与女死者有一定差距,被他忽略了。还好,他忙活半天终于找到那份材料,上面所附照片是一张浓妆艳抹的演出照,那种熟悉的感觉,让贾绍罡确信她与丁丽斌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特殊联系。随后,贾绍罡压下这条线索,自己悄悄来到山市,经过访听,他找到了王根宝家。
四间新瓦房,没有院围墙,地面上还堆放着一些没清理的沙石和建筑垃圾。房门两侧贴的对联和中间福字,经过风吹日晒雨淋,原本鲜艳的红纸变得苍白枯槁,残破不堪,在萧瑟的秋风里沙沙作响。贾绍罡隔窗望去,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炕沿上,一边编着辫子,一边哼哼唧唧唱着什么歌。女人可能意识到有人看她,抬头向外张望。四目相接,贾绍罡在那张惊恐不安的脸上,看到了已经老去的初恋女友。
谁呀?丁丽斌问道。
是我,我是绍罡,贾绍罡啊。
丁丽斌盯着眼前陌生男人,绍罡?贾绍罡?她闭上眼睛努力思索,各种凌乱、碎片般的记忆在脑海里波涛翻滚,电闪雷鸣。啊,你不是贾绍罡,你是骗子。
后记
10月14日出版的《镜湖晚报》报道:近日,镜湖市公安局根据山市镇派出所民警尹瑞祥提供的线索,采取以鞋找人方式,成功侦破青梅山21号系列杀人案。
据悉,被害人之一为轻度智障女子王某,现年17周岁,山市镇人。犯罪嫌疑人为鞋店老板曹某,现年63周岁,镜湖市人。曹某采取诱骗手段将王某引至家中奸污,并持续奸淫近一个月。因妻子、女儿欲带刚满月外孙回家探亲,曹某以各种理由驱赶王某离开未果,后以五千元价格转卖给梁某,仍未得逞,遂在回家途中持刀将其杀死。为掩盖罪行,曹某又将上鞋店寻找王某的父亲王某地,引至青梅山耳站梁某处,将二人一同毒杀埋尸。
曹某因患有脑梗后遗症,数次侥幸漏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必自毙,等待曹某的将是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