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的门

更新时间:2009-03-28

人生在世,就是过日子,把日子过好。日子背负着人间冷暖,片刻不停,黎明与末日,灿烂与黯然,都隐藏在生命之树的枝叶之中。一串串日子朝开阔处延伸,漫漫人生路的必经走廊,如同《西游记》中的取经之路,不乏风景、奇遇和鬼怪神灵。

德国作家赫塔·米勒说:“人生是一个长长的经过句。”我深以为然,很多时候,人这一生,就是麻烦和折腾。

在四季分明、群山环抱的断裂带老家,美满幸福的人生,不但意味着风调雨顺、丰衣足食,同时也意味着拥有好的名声。

在断裂带,即便是像收废品的杨叔那样普通的人,也都是有名声的,名声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钥匙,也是一个人的交际指南,能拉近人与人的距离,也能在人和人之间产生裂隙,一个人名声不好,即便家财万贯,也只会让人退避三舍,躲瘟神一般。一个人的名声可以比风、博尔特和闪电跑得更快。

名声,即是一个人的面子,一个人的另一张脸。没人可以靠自己的面子活着,但活着的人,需要面子。面子并非虚荣,却也经常充当虚荣的替身。含蓄、朴素的家乡人眼底,如果他人谋事欠妥,或给人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么,当事人的脊梁骨,当事人的后脑勺,准会扣上“过场多”的名声。名声不好,人的面子也跟着变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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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时候,我就明白面子是争不来的,只能自己挣。记忆中,20世纪80年代在东北当过军人的父亲尤其爱面子,堪称典型。“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就是当年母亲对父亲的评价,为了面子,他给我们的贫寒之家制造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灾难”。

父亲“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例,经常被母亲当作反面教材,用来教育我和弟弟。母亲不知道的是,她的苦口婆心,实际上并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在岁月的皮肤上为我勾勒出一点可爱的父亲形象来。如果没有这些形象,我可能完全无法理解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记忆中的父亲,我怀念着的父亲,总是和“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句话挨在一起。印象最深的,是有回父亲的一个战友到我家来玩,见父亲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皮夹克,羡慕不已,不止羡慕,还主动喊父亲脱下来让他穿了会儿,战友临走的时候,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父亲毫不犹豫地把夹克脱下来送给了人家,大方的样子,好像人家穿在身上确实比自己更好看似的。父亲的战友如获至宝,高高兴兴穿着父亲的夹克走了。物质拮据的年代,勤俭的母亲哪里看得惯父亲如此败家,责备似拧开的水龙头,源源不断,毕竟,那件皮夹克花了家里不少钱。如同塞万提斯的光辉巨著《堂吉诃德》中古罗马政治家卡顿所言:“顺利之时朋友多,危难之时门冷落。”又过了好些年,父亲的那位战友已在县里当了不小的官,境况不佳的父亲同样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从未去找过他的战友,帮自己渡过难关。

贫苦的岁月并没有扭曲父亲的灵魂。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句话的后面,隐藏着父亲的生活态度,这种态度,也潜移默化地影响和塑造着我的言谈举止以及做人原则。

岁月冲走了太多,却冲不走记忆中的父亲。时隔多年,当我回忆早年的父亲,我总是想起这句话;当我听到这句话,我也总是会想起我的父亲。冥冥之中,父亲依旧活在这句话中间,活在我身上,我血管里流淌着他的血液,我是他在人世间流淌着的血液。

空气的皮肤上脱落的现实会落到眼睛里,落入我的生命之中,然后,蜕变成一截截长短不一,也没有肋骨的记忆,柔软、恍惚。这些年,我一直带着它,带着它们,四处奔波辗转,为的是,像父亲一样,活出自己的本色。

2016年春节过后,我决心在绵阳园艺山上一个楼盘买套房子安家落户。当我将自己的想法公之于众,我和我的这个想法,如同犯下了弥天大罪,很快就变得孤立无援。母亲和亲友们都觉得我“没有必要充面子”“异想天开”。苦惯了的母亲尤其不高兴,要我:“别跟你爸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亲人们善意的基础和理由,无非是城里房价太高,还有就是,地震过后,家里的房子从青瓦房变成了两楼一底,压根不缺房子,家里房间多的是,就算我的脑袋,我的肚脐眼,我的双手、双脚分别住个单间,也没问题。与此同时,我知道众人担心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丝恐惧,生怕我“过场多”,给他们添麻烦,找他们借钱。

被泼了凉水的我并未死心,凭着工资和稿费收入,又东拼西凑些钱,终于交了首付。也算幸运,六月份拿到房子开始装修,已经一穷二白的我,熬更守夜写出来的文学作品不断发表、获奖,稿费和各种奖金维系和延续着装修的各种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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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房子顺利装修好了。不但还清了借来的钱,竟也没欠谁一分一毫。在绵阳熬了四五年的我,从此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小窝。

眼下,在绵阳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避风港,但是,我时常感到自己仍然是一个异乡人,一个浑身上下携带着断裂带痕迹和气味的乡下人。大多数时间,我都在一种无根的状态下游离,真正的快乐并不多,压抑和孤独如同空气,环绕着我的心跳和呼吸。

曾经,那个断裂带上孤独的少年总是会听见远方的召唤;如今,他经常听到的则是故乡的呢喃。只是生活和不断生长的岁月,早已为我们筑起一道铜墙铁壁。

驮子不是我们岭北镇的人。驮子是从江西来到我们岭北镇弹棉花的,我们岭北镇人都说驮子是个好人,实在,实诚,实心。说这话的意思主要是指驮子弹的棉花从来不会短斤少两,而且绝对不会用黑心棉。

生活茂密芜杂的枝叶在岁月的摇篮里继续生长,让我领教了更多,也使得我陷入了巨大的茫然和焦虑。

第一,焊接接头横向拉伸试验。焊接接头横向拉伸试验按照AWS,焊接接头抗拉强度如表6所示,抗拉强度大于母材抗拉强度655MPa,结果合格。

日子一天天溜走,又一天天返回,我平时很少出门,大多数时间都木偶一样静静待在这座城市一个小小角落里面,在自己狭窄的书房,读书、写作、思考、冥想。

在绵阳,于我而言,最神秘的,并非大街上那些窈窕性感的年轻女子,而是那一扇扇或敞开或紧闭的门——城的门。城的门如此陌生,又仿佛似曾相识,浓缩的现实一般,暗暗指向我的生活,秘密翻动我内心的千言万语。

我试图让自己厘清自己的处境。

毫无疑问的是,我对人世的冷暖与复杂体验,是从离开断裂带,步入城市生活开始的。

绵阳,中国的大部分城市一个样,巨大的蜂巢,喧闹的摇篮,人类活体标本的展示基地,当然,也不乏五颜六色的生活。

纵横交错的马路和遍地林立的高楼大厦时常令我晕头转向。

我的记性不好,总是记不得路,每次开车在城里晃荡,都要像个患了健忘症的老人一样不断问路。当然,这不是最麻烦的,要是媳妇刚好一起,我们准会吵得不可开交。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媳妇却对我的这一软肋从无悲悯之心,这,也是我们发生争执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不会知道12年后的某天,军阀冯玉祥派大将冲进紫禁城,逼他交出财物,他仓皇逃离,失去了庇护之所,紫禁城真正成为“故宫”;他也不会知道,22年后的某天,他成为伪满洲国的“旗号”,从此被千万人唾弃;他更不会知道,1960年11月26日,他将神情庄严,拿着写有“爱新觉罗·溥仪”的选民证,并把它投入选票箱。

出门时我总会感到惴惴不安,不开车的话我总是尽量带够零钱,因为出租车司机还是值得信赖的,见惯了城里人的狡猾世故,我时常在想,与其相信这些人,不如信赖出租车司机。也许,世界上再没有比打车更为公平和诚实的交易了。

我默数过许多遍,从绵阳园艺山所在小区门口回到自家客厅,至少要刷两次门卡,穿过六七扇门,铁门、玻璃门、电梯门、防盗门……在保持了一段时间新鲜感,以及对社区安保措施的满怀信心之后,我开始对此莫名厌倦。仿佛所有的热情,都被这些形形色色的门,吸掉了似的。

同时,还需要抑制一些真菌和虫害,因为它们可能会对土壤中的营养素造成威胁。在过去的10年里,当地专家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努力设法提升土壤的养分,为植物提供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

午时过后,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毛毛连着胎盘在我解手的时候一下子掉出来了!他血淋淋地掉在青草上,有筷子长,小手似乎还动了一下。我扑过去把毛毛捧在手里,眼泪直往下淌。他都快成人形了,眉眼都看得清,可是还冇睁眼见见世面,就一下没了!晾晒的衣裳早已干透,我把那件雪青色的府绸褂子扯过来,叠了两个对折。这是我走人家才舍得穿的最好的一件褂子,我把毛毛轻轻放在上面,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皮肤透亮透亮的,细小的血管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可怜又脆弱的小生命!这里远离家乡几百里,你就要孤单地长眠在这异乡的土地,我想想都心疼,泪水一直流不停……

这款表运用大明火珐琅表盘工艺,黑色表盘配金线金三针同样让人眼前一亮,为传统的腕表工艺提供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现代感。总得来说,非对称与对称结合的表盘展示是其一大特色(注意表盘罗马数字位)。表壳直径为38mm,现有玫瑰金或铂金表款可选,宽大表耳通过手工焊接更显复古情怀。

“菜籽落了海!”

将 G50酯化淀粉基膜材置于傅里叶红外光谱的ATR附件上,利用压头压紧,使之与晶体表面紧密接触。以空气为背景,分辨率为 4 cm-1,扫描范围为600~4000 cm-1,扫描 32 次。

这句话,同样出自我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父亲之口,在我穿过一扇扇门往家里走的过程中,它时不时爬出我的脑袋,与空气对接。菜籽落了海,覆水难收。穿过一扇扇门回家,意味着我正慢慢消失在人群之中,成为一颗掉进城里的菜籽。

在城市,每个人都是一粒菜籽。地震过后,断裂带很多人都在江油或者绵阳买了房子,绵阳的房价,也是地震过后一路飙升的。在绵阳经常会遇见老家的人。几年前圣水寺公交车站的一幕让我记忆犹新,也让我内心五味杂陈,那天,我刚从老家开车回到绵阳,过了圣水寺门前,大老远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空气的皮肤上晃动,以前一个在断裂带做生意的个体户,算是有钱人了,经常到镇上二娘家的批发店进货,我认识他。早就听说他处理掉断裂带的家业,来绵阳城里定居了。他的车正停靠在路边,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青年走了过去,略显疲惫的他满脸堆笑地下了车,帮着人家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厢。几乎一刹那,我意识到,他的角色是一名野的司机。并非瞧不起人瞧不起他的职业,只是,偶遇让我怎么也无法将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联系在一起,尤其是那张故作迎合的笑脸!

我踩了一脚油门,飞快地路过,生怕他的目光撞见我的想法。

岁末的绵阳城一天天热闹起来,醒目的灯笼和旗帜在路灯上摇晃、飞扬。

小时候听大人们说,年关,是旧时的说法,年前这段时间是穷人们还债的时候,过年就像过关一样,所以叫“年关”。所以,大多时候,说“年关将至”,很不恰当。然而,最近大半年时间,每一个日子,对我而言都是“年关”,度日如年。

不用待在单位,不用朝九晚五上班,依然感觉自己比任何人都忙碌。媳妇怀上了孩子。断裂带的母亲很忙——弟弟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媳妇的娘家人也很忙——老人需要照顾,照顾媳妇和肚里孩子的重任一下子砸在了我头上。生活的螺丝在拧紧,既要照顾媳妇孩子,又要读书写作,很多时候,我深感力不从心,却又无可奈何,漫漫人生路,原来真不是那么好走的!美国诗人庞德晚年诗集《比萨诗章》的一句话可以用来总结我目前的生活:与生活斗,我失去了中心。

媳妇预产期在年前几天,春节,要回断裂带老家过年是不可能的了。小时候,老是幻想自己能在城里过年,如今,当我终于有条件实现这个愿望的时候,心里反而没有一丝激动,最惦记的,是老家的年,最想过的,还是故乡的年。

在城里,进门出门的人,都显得格外渺小,仿佛整个儿地小了一截。

我始终没搞明白,母亲那天为什么会生气,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决定离开。

英军1916年索姆河战役首次使用了坦克并取得了战役的胜利。1918年8月8日在亚眠一役中,456辆坦克大破德军防线。从此,石油坦克的应用结束了军事防御为主的时代。1918年10月德军最高指挥部宣布胜利已无可能,首要的理由就是坦克的诞生。其二则是协约国的汽车和卡车压倒了德国的火车,那也是用石油作驱动的缘故。

现在,杀年猪依然是断裂带的重要风俗。只是没有我小时候那么有人情味,杀年猪变成了一种生意,断裂带有了专门的杀猪点,家家户户无需请人无须亲自动手,杀猪店的帮工开着火红色的三轮车将猪拉过去,杀好,装进干净口袋或者箩筐,就算完事了。用老家人的说法:“现在杀年猪更方便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这方便里是不是也少了些什么?

在城里,许多原始步骤被省略,生活似乎就更方便了。一切都是现成的。应有尽有。唯一缺的,我想,就是记忆中老家人过年的那种形式或者仪式感。

无论城的门之内,还是城的门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我告诉媳妇,等着吧,不管你妹妹在家里住多久,最终,她准会带着恨离我们而去。我有这样的预感和判断,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人,心里怎会涌出感激?

除了因我开车经常找不到方向发生一些摩擦之外,我跟媳妇还算融洽,很多处事原则也一致。我们都是怕麻烦的人,懒散的人,不想欠人情的人,结婚就不说了,我们早就商量好,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尽量不兴师动众,贺新房就算了,孩子没有出生,我们已经决定,满月酒到时也免了,不请客,不收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必要给亲朋好友添麻烦。

年初,搬进新家过后,母亲还有一些主要亲戚到绵阳家里来玩过一次。母亲来了,弟弟两口子来了,二娘和姑父来了,三娘也来了。

我已经事先声明,来家里热闹热闹就行了,别太客气,红包,是坚决不会要的。

母亲带了些腊肉,还有菜园里的新鲜蔬菜。

从买房到装修完房子,母亲不是没有出力,给我们拿过两千块钱。这连半平米房子都买不起的两千块钱,一直让媳妇耿耿于怀,觉得母亲太抠门了。我只好打圆场,说家里供我读了这么多年书花了不少钱,地震后修房子又欠了一屁股债,家里也拿不出什么钱。

婆媳关系历来是千古难题,母亲这些年似乎一直耿耿于怀,不满意我媳妇,我是知道的,以前媳妇有工作的时候母亲嫌她懒惰,现在勤快了又说人家没工作。开始我还很以为是,经常不给媳妇好脸色,后来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媳妇呢,不是没有毛病,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说母亲对我们太抠门。我经常为此发火,媳妇就不说了。

那天,母亲在新房子里转了一圈,偷偷跟我竖了个大拇指。这是她表达“深意”的一种方式,然而,唤醒的却是我心中的苦涩和委屈。走到这一步,我品尝了多少辛酸,付出了多少汗水!

在家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亲戚们已经下楼准备开车回断裂带老家了,本来打算再住两天的母亲,突然一字一顿地跟我说,她这就下楼跟亲戚们一起回去。

我没搭理,没问为什么。

母亲脾气倔,不再说什么,一阵风似的跟着出了门。

母亲出门去了,我的心却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从来不曾理解她。外婆生了五个孩子,一个儿子四个女儿,其中,母亲的个性最为突出,脾气最怪。这些,都是母亲的几个姊妹总结出来的,我当然理解母亲,父亲去世多年,母亲从未有过改嫁的打算,身边就有男人死了没多久就找到归宿开始新生活的例子。有好几年时间,家里只有母亲独自一人支撑包揽着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容易。

想到这些“不容易”,我这才醒悟过来,赶忙下楼去追母亲。母亲下楼十多分钟了。

出了电梯,就看见母亲正一脸无助地站在那儿。

我很快明白过来,母亲不知道怎么出去,一扇门将她拦住了。她或许也没有看见,墙壁上那个白色的开关。

母亲的遭遇让我既生气又辛酸,我一边心里抱怨她不该耍性子,一边嘴上说:“上楼去吧!”

①采用拜安康血糖仪型血糖仪,分别于餐前、餐后2 h采指血测患者血糖并记录;采用乳胶免疫凝集法测定HbA1c;②心理状态采用汉密顿焦虑量表(HAMA)、汉密顿抑郁量表(HAMD)评定患者心理状态,得分越低说明心理状态越好,反之得分越高,说明心理状态差。③观察并记录两组并发症发生率。

“快点开门,我要回去!”母亲气呼呼地说。

我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母亲,这是唱哪出?我哪里得罪了她?扪心自问,我算是有孝心的人了,不是白眼狼。我怎么了?母亲怎么了?生活怎么了?这个世界怎么了?一连串问号。完全没办法理解,生命中,怎会全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最终,母亲还是跟着亲戚回老家去了。

故乡的年,从家家户户杀年猪开始。记得小时候,杀年猪,一般是五六点钟,黎明还没有到来,星辰漫天,大地仍然一片漆黑。父亲母亲提前就请好了刀儿匠(老家对杀猪匠的叫法)和帮忙的人,他们早早地来了,站在院子里抽烟、寒暄,然后便开始杀猪。杀了猪,吃过刨汤肉,母亲会取些剁好的新鲜肉交给前来帮忙的人,算是感谢。

来绵阳这么长时间,除了去沈家坝跟诗人雨田喝酒打牌的路线比较熟悉不会迷路之外,大多数去过多次的街道,我都干脆利落、效率奇高,总有办法很快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前些天偶然在某杂志读到一个外国作家的发言,这个作家讲到一个令我激动不已的观点,他说:好作家一般记性都很差。我至少开心了小半个晚上。

护理前两组血糖空腹指标、餐后两小时指标的监测结果接近(P>0.05);护理后全面化针对性护理干预组血糖空腹指标、餐后2 h指标的监测结果的改善幅度更大(P<0.05)。见表 2。

我听到这么幼稚的想法,坚决表示反对,不但坚决反对,还很生气。

每次跟媳妇回她的老家,我都跟她的妹妹说,在学校里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读书虽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家庭,也肯定是改变命运的最好方式了。不然,做什么?打工,当服务员。前年媳妇的妹妹就在我们面前表达过这个想法,我们没有明确反对,只带着她一起去杨肥肠吃了顿火锅。吃完火锅,我让媳妇妹妹去问问这里的服务员,一个月多少工资?

反对的另一个原因则纯粹是出于我的私心,并不是吝啬家里多了一副碗筷,而是我要读书写作,我希望家里清清静静,没有任何干扰。但是,不会有人理解这一点。

我确实过于迂了,好话说尽,却没人愿听。后来我才发现,就连岳父岳母,也认准了这个老二不是块读书的料。

一切都无济于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拦得住?媳妇的妹妹很快就来绵阳了,住进了空荡荡的次卧,好像是我们专门留给她似的。即便是普通的农村亲戚,我和媳妇也不会拒人门外,媳妇的妹妹,更不消说。我们生怕怠慢,更怕家里人今后对我们指指点点。

来绵阳几年,入了城的门,自然知道城里的一些“过场”。看过一则新闻,说某地大凡小事请客成风,很多原本宽裕的家庭生活变得举步维艰,有的实在撑不住了,甚至举家出门打工谋生。请客的名义背后,当然是收礼了。孩子满月要请满月酒,满一百天要办百日宴,还有周岁宴,红白喜事自然不在话下,后来竟然变本加厉,有的人家里换了扇门、买了辆车也要请客。人情社会,出这样的新闻,一点也不感觉荒诞。

在家里被岳父岳母宠上了天的媳妇妹妹,用母亲的话来形容,简直就是懒得烧蛇吃。在家里天天除了睡大觉,就是打游戏,别的什么也不做。摆在门口的鞋子臭气熏天,让她洗了,倒是勤快,直接把鞋子扔进洗衣机。我跟媳妇还是平生头一回见用洗衣机洗鞋的人。园艺山上冬天风特别大,加上又住在高层,风声就像一列呼啸的火车,绵延不绝。一天夜晚,媳妇妹妹在微信朋友圈发了条微信:“满屋子鬼哭狼嚎,吓得本姑娘睡不着觉……”

“满屋子鬼哭狼嚎”,当我看到这句话,气得都要炸掉了,一夜没睡好,这可是家啊,不是乱坟冈!可是,除了在媳妇面前抱怨几句,我又能如何?

一切麻烦,都是自找的,除了怪自己不该在绵阳买房子,还能怪什么?

一天,媳妇正在盐亭老家读高中即将参加高考的妹妹突然打来电话,说不想读书了,说想来绵阳打工,说想住我们家里。

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媳妇妹妹就回老家去了。

有一回媳妇回老家办事,回来后垂头丧气地跟我说,她妹妹跟家里和周围的亲朋说:“以后,打死我也不去姐姐家住了。”

本课题组开发的香辣香菇风味酱根据GB/T 20903-2007标准属于复合调味料项下的风味酱[5]。由于尚未制定相应的国家限量标准,因此参照NY/T 1886-2010《绿色食品复合调味料》中酸价、过氧化值、氨基酸态氮、Pb的限量标准[6],参照 Q/XXS 0003S-2017企业标准中的水分限量标准对香菇酱调味品进行质量检查[7]。此外,还根据国家食品测定标准对香菇酱中的灰分、pH、脂肪进行测定。

我松了口气,家里清静了太平了,我才能安心读书写作啊。

然而,世事无常,没过多长时间,媳妇妹妹又来绵阳找工作了,媳妇问她要不要在外面租房子住,人家却面无表情,坚决如铁,只说了一个字:“不。”

搬入新家之后,我以为换了新的住所,能更加安心读书写作,现在回头去看,这种想法太过天真幼稚。

前几年在三里村三舍租房写作那种心无旁骛的韧劲,被现实的搅拌机一点点地磨碎了。

在绵阳,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思就像城里的马路,一天也静不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小区内整天都有装修的刺耳轰鸣,对面的建筑工地也一刻不停,更有家长里短。面对喧嚣,面对陈芝麻烂谷子,面对剪刀、石头和布,我分身乏术,筋疲力尽,有限的精力经常被不相干的事情绊倒。

城的门如同一道栅栏,并没有切断我与现实的纠葛和纷纷扰扰,无法静心写作,我陷入了莫名的恐慌和焦虑。

伤害往往来自最亲近的人。而期盼的俗世温暖像穿过指缝的时间一样,慢慢散佚在潮湿和透着霉味儿的空气中。无形的苦闷,则像是断裂带的流水,流过我的生命,冲刷着我的灵魂,令我倍感煎熬和窒息,无处宣泄。

一切的一切,又恍如幻觉。

我来到世上的第三十个年头。

我的身后跟着长长的日子。

日子背负着人间冷暖,片刻不停,黎明与末日,灿烂与黯然,都隐藏在生命之树的枝叶之中。

深夜,一个人在园艺山静悄悄的马路上游荡,回忆过往,我忍不住默诵起荷尔德林激动人心的诗篇,为自己加油鼓劲:

“英雄在铁铸的摇篮里生长,勇敢的心像从前一样……”

但愿吧,勇敢的心像从前一样!

 
羌人六
《广西文学》 2018年第05期
《广西文学》2018年第05期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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