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妹的哲学

更新时间:2009-03-28

糖,让我和一个叫虎妹的女人有了关联。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乡镇,物质的匮乏显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小孩对吃糖的奢望。我时常带着饥渴和孱弱在下水街上飞奔,瘦弱使我轻盈,所以我总能保持腾跳的节奏,饥渴使我愚笨,所以有时我会被石子绊倒。多数时候,我摔倒重新站起,身上只是多了几片草叶,而那一次我站起时碰到了一具肥胖的身躯:肥硕,丰厚,与瘦弱的小镇对比鲜明。这种肥胖让我产生巨大的陌生感,当我抬起头看着它的所有者时,我哭了。我瘦弱,是小镇的典型生物,外号叫螳螂,而眼前的她,多么丰硕啊!

她笑吟吟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糖,糖纸花花绿绿的,在太阳下闪着诱人的光芒。她弯腰俯身,肥厚的手捏起我的一只手,摊开掌心,糖纸窸窸窣窣的触感立刻在我的掌上蔓延,痒痒的。我极其没出息地破涕为笑了。

从此我注意到下水街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来历不明,没有确切的名字,除了胖没有其他特征可以标明身份。她长得并不好看,说实话还很丑。脸扁平,鼻子塌,个子矮,腰粗大,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讨喜。若说她哪点儿让人喜欢,也就只有整天延宕开的笑容。

她深居简出,终日待在自个的小店铺里,但会在固定的时间出门买菜。她的店面不大,只是个小店,挤在小巷后头,缩头缩脑的,打着个大大的方形“性”字招牌。其实除了性用品,还兼卖香烟、皮带之类的,日常她就坐在红漆剥落的门后边,懒懒地靠在藤椅上,看一看过路的人,斜一眼被风吹起的垃圾纸片、塑料袋,听一听偶尔驶过的车声,一日便过去了。

虎妹的店有两个小隔间,用帘子隔着,里间是睡处,外间是店铺。店铺的墙面上贴着性感的美女照片,走进店铺的人眼睛都会首先被照片吸引。店里晚上打着暧昧的光,朦朦胧胧的,看上去总有些撩人。有人问灯光有啥用处,她总是用手掩着口笑,什么也不说。别人问得多了,她就说她也不知道,听人说有了灯光生意会好些,她就照着样子也装了这样的灯。

什么生意呢?这自然是不好明说的。她一个三十来岁的人,自然知道有些话还是藏着的好。

虎妹隔壁的店铺就大许多,开店的是一对夫妇。男人负责进货,女人负责守店。对隔壁的虎妹,起初女人倒也不忌讳,只是怀了孩子后,性子就变了。男人往隔壁多看一眼,她就要闹上半天。日子久了,竟和来买东西的女人饶舌。

她说着说着,来买东西的人就知道虎妹晚上做什么生意了。

街上的人都知道虎妹长得丑,所以一般人并不知道虎妹为啥受欢迎。关于这一点,也许男人们最清楚,也许连男人们也不清楚。虎妹啊,肥臀厚实,软软的像海绵,奶子是实货,挺得像两座小山,有些男人私底下调侃。女人们既气愤又鄙夷,心底都暗暗地骂:骚婊子!不要脸!

那个被吵醒的孩子趴在窗前,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女人在月下落寞的身影,她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每一步都是那么缓慢和沉重,孩子的眼中充满了惊愕与迷茫,几天后他才知道,他看到的是一个正在走向死亡的人影。

下水街是一条靠河的老街道。河岸上是鳞次栉比的旧式房子,矮着个儿,没有凸显的架势。白墙灰瓦,点缀着斑驳的苔痕。屋檐的雕木被雨水浸润得发黑,氤氲的水汽在错综复杂的纹路中滞留不去。生活在这些老房子里的人,眼神都有点缓滞,也许是因为时间太悠久,也许是因为光线太昏暗。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和其他人一样慢慢变得保守和世故。在这些缓慢的日子里,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窥看每一个走过下水街的人,看他们的喜怒哀乐,看阳光和流云在他们眉宇间投下怎样的暗影。就像小时候每当逢上下雨天,我就会趴在木窗户上,一边听着雨水顺着屋檐滑下来的声响,一边看着来不及避雨的人在大街上狼狈地飞奔。

虎妹站在河桥上,桥下响着潺潺的水声,桥边摇曳着几枝新绽的桃花。几瓣桃花落入水中,附着在浮萍上,随着这些浮萍无根无着地浮浮沉沉。

那些鸟儿目睹了下水街的许多故事,包括虎妹的故事。不过这些事情,对生活在下水街的鸟儿而言,就像没发生过似的,它们的脑袋像头顶的穹隆一样,空洞迷蒙,什么都包含却又什么都不清不楚。下水街的人也像下水街的鸟儿般长着一颗空洞的脑袋,下水街发生的一切事情全都在他们的记忆中搅成一团浆糊。当他们在闲聊当中说起往事,竟然全都被头脑里奇妙的空白惊呆了。他们一个个地突然愣住,像遇见短路而正在等着电流重新畅通的灯泡一般。他们拿着烟袋、烧火棍或正下着的棋子,抬起头半张开嘴巴且睁大眼睛,支支吾吾,不明所以,像头一次发现自己身上一颗颜色深黑的大痣,却完全不明白是从哪个时间夹缝里冒出来的。

虎妹的故事,也是他们身上不曾注意到的一颗黑痣。

下水街是个安静的世界,也是一潭死水。生活在这里的人,享受着安逸,也忍受着无聊。

生物多样性保护无疑是系统性修复长江生态环境成功与否的关键点,应在以下三个问题上形成共识:(1)生物多样性资源是人类文明起源、发展和繁荣的最重要物质基础之一;(2)生物特别是水生生物多样性保护是长江大保护成功与否的标志;(3)生物多样性保护、长江大保护、长江经济带发展和中国强起来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我们这些孩子,时常在大街上自顾自地疯闹,四处逗留,没有人管束,也没有人在乎。虎妹无事了,会去菜市场走一遭买菜,碰到在大街上逗留的我们,就拿出一大包的糖分发。这样一来,嘴馋的我们总是故意在虎妹所经的路口滞留。

现在他回想,虎妹也真是够可怜的,像她这样的人,谁又有权利指责什么呢?可怜的女人。

于是就有人说,虎妹狐媚(狐媚和虎妹谐音,兴许这是她名字的由来,又或许只是因为胖)的骚劲头真是无孔不入,连孩子都不放过。女人们对自己的孩子又打又骂,孩子还是喜欢在路上等发糖。孩子说,糖很甜,大姨人很好。女人气得又在孩子屁股上加一巴掌:人好人好,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打疼了孩子就哭,哭累了就抽抽噎噎地问:做什么的?女人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日子散散淡淡地流走,我们携带着嘴馋的毛病,像麻雀般四处飞闹,偶尔在这里或那里停一下,抛洒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和笑声。我跟着大伙疯耍,捅破这家的菜棚,踢翻那家的猫盆,百无聊赖而又无所不为。

一个冗长而沉闷的下午,我们在下水街河边闲坐,无聊得不知道该怎样打发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地商议,有人说去钓鱼,有人说去捉鸟,但都未被采纳。终于有人提议,到虎妹的店铺耍一耍。提议一出,大伙欢呼附和,兴奋不已。

按照高等教育服务的类型特点区分,职业技术院校的优势在高技术型人才的培养、一线技能人才的再提升。高职院校进行社会化服务应立足技能培养,围绕行业企业,整合学科资源,建立与企业、政府沟通机制,从创建平台、制度管理、激励办法着手搭建专业团队,突出在行业领域和学科的学校特色,打造学校服务品牌,形成政府、企业、学校三方都受益的格局,扩大学校社会服务的影响力,形成社会服务水平不断提升的良性循环。

我们风风火火地向虎妹的店铺进发,看到店门前的“性”字时,却忽然放慢脚步,最后竟停了下来。小一点的孩子问:“这是什么?”孩子头立马敲他的脑袋:“这都不懂,没看见这是个‘性’字吗?”另一个又问:“是什么意思?”孩子头抓着脑袋想了一下说:“我也不懂,问虎妹去!”

我们悄悄溜到窗边,屏住呼吸朝屋里张望。我的脸几乎贴到了窗棂上的铁锈,眼睛一时间还未适应屋里昏暗的光线。虎妹在帘子后面干什么呢?等眼睛调试过来后,我看见虎妹就站在昏暗的屋子里,脸上化着妖艳的浓妆,即使光线不足也能看见她红红的嘴唇,绯红的双颊。她站在我们面前,隔着窗玻璃,一点也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她开始换衣服了,偷看的人中发出压抑而小声的吸气声。虎妹肥硕而发白的身躯,使她看起来既沉静又充满无可名状的悲伤。

这悲伤,从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从空气中的各种气息,聚拢到我的脚下,然后沿着经络向上蔓延,最后几乎从我的喉咙中冲出来。她近乎赤裸的身躯被光线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灰暗,似乎是一种病态的诱惑。

我听到帘子后面有一个男人在说话,他似乎刚刚醒来,声音有点慵懒和疲倦。这个声音让我为虎妹难过。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呢?那个帘子后面的人又是谁呢?昏暗中的虎妹还是笑吟吟的,在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怨愤和疲惫。

我们捂着嘴巴惊诧地离开了虎妹的店铺。此后的许多个无聊的日子,我们总是聚在一起,用一种近乎扭曲的兴奋小声谈论虎妹的白胖。同伴们时而吸气,时而嬉笑,时而佯装癫狂哈哈大笑……我腼腆地附和他们,心底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过。

我把碗搁在一边,抓起桌子上的一颗糖剥开塞到嘴里,这些年我养成了边吃糖边写东西的习惯。

我又在买菜的路上遇见她,却远远站着不敢向她走去。她笑吟吟地摇着手招呼我过去,见我不动,她就慢慢地走过来,抓着我的手说:“好孩子,这糖是给你的。”糖从我的手中滑跌,散落在地面,溅起一些尘土,她弯下腰帮我捡起它们,这时由于衣服的下垂她胸口的上部暴露在我的视线之下,我的脸一下子火辣辣的。目光顺着她的躯体上升,又看见她笑吟吟的脸庞,我的呼吸急促起来,而她浑然不知。我低下头默默地剥开糖纸,以掩饰自己的紧张。当我把一颗糖含在嘴里时,她站了起来,眼睛看着远处。

俄罗斯的天然气价格分为受控气价和非受控气价两种类型。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及其联营企业生产的天然气批发价格(干线输气管道出口处的价格),依据前3年期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实行政府定价,每年年底由俄罗斯联邦物价局颁布法令,公布下一年的气价,称为受控气价。非受控气价主要是指俄国内独立天然气生产商及原油公司与用户自行商定的天然气价格。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是受管制部分的主要天然气供应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衣着干净的男人,我没见过这个人。他看她时眼中流露出温柔。走在路上我不断扭过头去看他们,而他们却对我的目光全然不顾,恍若无人地站在立着“性”字招牌的店铺门口,微笑着说话。

在我为来历不明的男人心神不宁的时日里,虎妹的店铺遭遇了一次偷盗。有人砸碎商店的玻璃潜入店铺偷走了钱,并且在店铺里留下了一泡尿。这像是恶性骚扰,又像是蓄意报复。不管怎样,下水街上的女人为之窃喜万分。

整个街道沉浸在窃窃私语之中,人们议论纷纷,语气里夹杂着嫌恶和幸灾乐祸,空气中隐隐有一种蜜蜂飞动的嗡嗡声,挠得我耳朵发痒。

终于虎妹出事了。人们都很意外,尤其是男人。在人们看来,一个整日笑吟吟的人,总不至于寻死觅活的。而且,在这个小镇又有什么事是值得她寻死觅活的呢?她独自过活,卖点货做点生意,日子平平淡淡,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没有什么牵扯不清的人,哪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呢?

流传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个寒冷的冬夜,虎妹独自走在小巷中。暗处突然跳出一个人,把她扑倒在地揍了一顿。她大晚上的在外面干吗,不是找打吗?被结结实实打一顿也是活该,嚼舌的人说道。

打她的是谁?据说也是个女人。女人打女人,无非撕扯纠缠,总不至于有一方会太吃亏,虎妹被打得那么惨,是她不还手。听说她被打的时候只是一个劲地在地上“哎哟哎哟”地打滚。痛得不行了才问人家干吗打她。那被问的人听了问话,却突然停下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虎妹问,你哭什么呀?女人掀了虎妹一个巴掌,也不说话,站起身哭着走开了。走到巷子尽头却回头大骂:“我的家啊,毁在鸡身上啊!”

虎妹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小巷尽头呆愣愣地站了许久,说不定眼泪已默默地流了下来。

5.企业规模小,产业链短。在2017年公布的中国百强医药工业中,四省(区)仅有陕西两家化药企业榜上有名,两家中药企业(陕西步长、西安太极)为百强企业的子公司,其余均未达到年产值25亿的入围标准,现还没有一家中药企业真正入围中国医药工业百强。

有人听见,那天晚上虎妹在黑夜中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凭什么我只是一只鸡!笑声持续了好一阵,唬得附近的人都打开窗户张望。

有人看见,虎妹沿着河街,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前头是过河桥,方向和她的店铺相反。被月光润湿的风,掠过树枝,掠过河面,呜呜咽咽的,把下水街吹得凄凉。开窗张望的人打了个喷嚏,揩了一下鼻子,夜风是更冷了,街巷里的那个人大冷天还往河边走去是要干吗呢?

事后有人这样猜测,虎妹定然是想起了和她幽会的没心肝的男人们。想起那些男人在每一次付钱拍屁股走人后,留下她一个人在狭窄的店铺忍受漫长的孤寂。女人委屈寂寞起来,做的事都很离谱,这可笑吧。街巷里的脚步声惊醒一些人家的狗,它们冲着虎妹狂吠。这狗也是势利眼,欺负虎妹这样没亲没故的人,那些没心肝的男人急匆匆或醉醺醺地走在通往“性”字招牌店铺的路上时,有没有一条狗蹿出来朝他们狂吠呢?狗啊狗,也是这般的欺人太甚啊。

贱……货……专勾引男人的贱货,虎妹冷笑地重复着,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线性最优控制下跟踪电流波形对比如图7所示。注入到变压器二次侧的电流紧跟随流过变压器一次侧的系统电流变化,因此满足磁通补偿的条件,此时,接入系统中所呈现的阻抗仅为变压器一次侧阻抗,不影响系统的正常工作。

小巷的某个窗户里,一个男人推了推熟睡的女人说:“你看一下,那是谁?”女人迷迷糊糊地说:“有什么好看的,我困死了。再说了,那女人又不是第一次。”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果然胡子长了,走进浴室照一照镜子,不仅胡子长了,头发也长了,这么一来脸被衬托成马脸,说好听是艺术范,说难听了是邋遢。我对着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不再和妻子斗嘴。

关于虎妹以及虎妹店铺的传说,像空气一样蔓延游走,咿咿呀呀不积口德的饶舌,让下水街总是处于隐秘的兴奋之中。

依据我国康复治疗技术岗位任务分析的相关研究[6],对作业治疗技术岗位工作任务的分析列举了9项。结果显示:OT岗位需要掌握的前五项任务分别是 OT8、OT5、OT9、OT4、OT2,提示作业治疗中的作业活动对老年人康复的重要性,辅助器具及居家改造都是帮助老年人独立生活、提高生活质量的重要保证(见表4)。

河边长着许多不知年岁的树,枝干挂满密密实实的卵形树叶。鸟儿在树叶间叽叽喳喳地闹腾,偶尔飞起来盘旋空中,看上去像一团团发黑的暗影。这些鸟儿,我叫得出名儿的有麻雀、喜鹊、花斑雀、啄木鸟,还有一种蓝灰羽毛的尖嘴雀,而大多数鸟儿我都叫不出名儿。它们在下水街筑巢、觅食、歌唱、繁衍生息,形成独立的自我世界,而外界的一切,它们仿佛时刻都在参与,却又始终无动于衷。

有人说那天晚上路过桃江的人听到了噗通的落水声。

70年后,加利福尼亚州向数以千计曾帮助建设加州的华人移民正式道歉。2009年7月24日,加州众议院通过了一项决议,对当年迫害华人移民的行为表示诚挚的歉意。州参议院也通过了同样的决议。该议案是由州议会众议员方文忠和凯文·德莱昂联合提出的。

此后桃江又多了一段花边新闻,加上之前的种种传说,以及桃江得名的故事,这桃江的水越发的旖旎潋滟。

传说有一对恋人,两厢情好,一方父母嫌贫爱富棒打鸳鸯,双双投河,化作江边的两株桃花,枝叶相拥,花朵相簇,每逢春天就在江边红艳艳地绽放,好事的人便给这水赐名曰桃江。昔人已逝,然千百年来,桃花依旧,江水不断。

虎妹这噗咚的一跳,为桃江增添了另一段谈资。最刺激人心的地方,在于虎妹投江没死。

她被救了。

这事像爆炸新闻似的传开。是谁救了她?对此人们议论纷纷,兴味不减。

有人说救人的是老王,老王说那夜他在打麻将。有人说是那个打她的女人的男人,打她的女人说她男人那天在家里。有人说不是镇上的人,镇上的人才不会救她,是过路的船夫救了她,听了的人哈哈大笑,说这江水淹死个人还可以,哪能载得起什么船啊。说来说去总归一句话,她那样的人,居然有人救,真是奇了。

虎妹又坐在她的店铺门边卖香烟、性用品了。她还是那么肥硕,还是那样慵懒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只是她不再笑了。

流年逝水,桃花江水汩汩地流淌,桃花一年年地在江边红艳,树上的鸟儿一日日地看着街上的人事,下水街的日子一天天地继续,人们还在做生意、下棋、洗衣、做饭,我在长大,虎妹在老去……

虎妹在快要老掉的时候,突然间死掉了。而她死后,整个下水街没有一个人说得清她的来历,仿佛她是下水街边不知何时长出的霉斑。

“喂!喂!你听不见吗?我问你她什么时候干这行的?”穿着笔挺制服的人问。

设计意图:教师引导学生明确遗传物质应该具有的特点,使学生能够理解为什么当时科学家会认为蛋白质是遗传物质。

“她呀,打我住这儿起,她就在这儿。”徐老头边说边摇头,脸上的皱纹蚯蚓般游动。。

(2)Question:Secretary Clinton said in the morning that Ambassador Sung Kim is heading the U.Sdelegation to the Six-Party Talks.So that means Ambassador Bosworth-----he intends to meet with higher level North Korean officials than Vice Foreign Minister Kim Key Gwan?.

民警转过身去问别的人,围观的人没能答得出来。对街的一个老妈子颤巍巍地走过来,摇着蒲扇说:“她呀,来这十几年了,就这么一个人过,我们谁也不知道她的事。”

我挤在人群中看,虎妹被担架抬出来了,盖着一张草席,肉墩墩的胖手从一侧耷拉下来,我心里一紧,这手曾经给我分过糖果啊。

下班之后,偶尔她会来我这边坐坐,或一起做饭。她的厨艺很好,做得菜很合我的胃口,我们一起聊天,聊得最多的是上学时候的事情,她说她的,我说我的,虽没有一起经历过,却也能聊得很开心。我也会去她那边,偶尔还会用她新买的浴缸泡个澡。那段时间,心情明朗了许多。一个人生活是一种乐趣,多了一个可以一起聊天吃饭的朋友,生活便有了另一种乐趣。

这时一只瘸腿猫没精打采地从我身边走过。这是虎妹的猫,它脚步软绵绵的,估计许久没人喂了,竟瘦成了皮包骨。这世道,人落魄了,畜生也跟着落魄啊!

其实那天我只是跟女人说要出去走走,谁知竟遇见了虎妹的这一幕。我是沿着桃江路过桃花桥来到虎妹的店铺门前的。那天江边异常地寂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这几年,家家户户通了自来水后,河边就没了洗衣的妇人,河流却成了天然的垃圾场。镇医院的污水,玻璃厂的污水,肉铺的污水,果皮、蔬菜烂叶、瓶瓶罐罐,飘满了江面,散发刺鼻的气味。江面的死角漂浮着避孕套,每日每夜也不知要见证多少风流韵事,可怜这桃江有着女儿般美丽的名儿。

过了桥转进街巷,我注意到虎妹的店铺门前围了许多人,就凑过去看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看到的是虎妹被蒙着白布放置在担架上抬出来。见到这幕情景,我惊愕不已,我的第一个反应不是留下继续看热闹,而是快速走回家。我怕啊,怕我以前吃过的糖会在桃江边全部吐出来化为污水。

推开家门,我对正在做家务的妻子说:“虎妹死了。”

妻子一惊,刚洗的衣服没来得及拧干,手就那么拿着定在半空,任由水滴滴答答往下落。“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听说她们那种人常得那种怪病……”半晌妻子语气含糊地挤出这么一句话。

杨剑龙的博士论文《中国现代作家与基督教文化》[3]第七章阐述了苏雪林成长、学习的相关背景,并以其小说《棘心》为例剖析文中主人公的皈依之路,文章分析苏雪林选择基督教的原因:一是受“耶稣伟大的人格”感召,二是眷恋“母亲的爱”,三是认为“彼西来之教,则大可补吾儒之不足”。同样关注到苏雪林接受基督教过程的文章还有几篇硕士论文,以及王珊《文化碰撞与精神遇合——论五四女作家接受基督教文化的历史语境》等,但大多只是对之前学者研究的借鉴。

“瞧你怎么说话呢?人家才刚死。若说怪病,谁没个怪病?人的怪病都长在脑子里。”我忍不住揶揄妻子一番。

妻子满脸狐疑,瞅了我半晌,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看着她那含义丰富的神情,我气得就要转身躲进书房,她忽而阴阳怪气地蹦出一句话:“你胡子长了,赶紧剃了,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你不拿自己当个人,我还要脸呢。”

微信平台因其近乎垄断的市场地位,规模庞大的用户群体,强大的管理、推广、统计功能,受到越来越多企事业单位的青睐。微信平台作为图书馆进行阅读推广活动的重要媒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许多基于微信平台的线上活动竞相开展,同时微信平台还承担着各种线下活动的宣传推广。近年来,基于微信平台的阅读推广研究也逐渐增加,利用中国知网CNKI期刊检索中的高级检索功能,以“微信”和“阅读推广”两个词作为主题词进行检索,检出期刊文章共404篇,其中核心期刊67篇,国内最早开始研究“微信阅读推广”的文章出现于2013年,并呈逐年上升趋势(检索时间:2018年7月17日)。

我刚想反唇相讥,一阵风带起院子里的鸡毛,看得我心里不是滋味,也就作罢。也许妻子本无恶意,也许这就是他妈的日常生活,我又何必计较。说不准这娘们真是关心我呢。

窗户里的人声遁去了,虎妹还在继续往前走,仿佛小巷的黑夜只属于她一个人,刺骨的寒冷和低处的卑微只属于她一个人。高空中的那一轮明月,照着清冷的街道,月亮多亮啊,照得人的影子长长的,走在深夜的人都得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行。

我拿起浴室里放的洗发水,一看正是在虎妹的店铺拿的。

那天我路过虎妹的店铺,本想低着头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却被虎妹叫住,说是要我帮她写信。我想推辞,她扬着纸笔不停地请我帮忙,我只好答应。

我问给谁写,她说是个故交,早年认识的。

我问写什么。她说在这边很好,来信看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恐怕是不能答应的。

我照着她的意思写完,反复看也不知到底在说什么。她拿着信连声道谢,对我说看店里有什么中意的让我拿,算是谢礼。我说不用,她却硬塞给我一盒肥皂、一瓶洗发水。我忸怩着不好意思拿。她突然凑过来摸摸我的头发说,看你这头发油油亮亮的,恐怕连蚊子都站不住脚呢,这款洗发水正适合你这发质。我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想起那个遥远的趴在窗户窥伺她的下午,如坠梦中。我恍恍惚惚地走出她的小店,走过“性”字招牌时被绊了一脚,险些跌倒在地,而招牌发出一个巨大的“哐当”的声响,余音不绝,传播甚远。隔壁的女人冲我鄙夷了一眼,路上的人看我的目光也变得诡异。

如今洗发水还没用完,这人却没了!我把洗发水瓶掂在手中,觉得还用这洗发水也怪没意思的,干脆出门去理发店算了。

我跟妻子说出门理发,午饭不用等我。妻子不依,说吃了饭下午再去。我说不是你要我剃胡子的吗。妻子说,下午去不也是剃吗。一来二去说得我心烦,我索性把饭端进书房关起门来吃。端着饭碗坐在书桌前,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实在搞不明白女人们到底是怎么了。

过采样有3种不同的策略[2~3]:①“SAFE”策略:在“少数类”样本S高占比区域进行过采样。虽然“安全”但新生成的样本可能不容易体现“真实”样本的分布情况。②“NOISE”策略:在纯“多数类”样本L区域进行过采样。容易生成大量的“脏数据”。③“DANGER”策略:在“多数类”样本L高占比区域进行过采样。在产生“真实”分布的数据的同时,减少“脏数据”的引入。

我无法忘记昏暗光线下的灰白。睡梦中,一阵例行的意识混乱之后,我梦见了灰白的身躯。和那个店铺里的情景一样,隔着玻璃,不分明却醒目。我把脸凑到玻璃上,凝视着她,她却只是笑吟吟的,对世间不知名的一切笑着,似乎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然后窗外的风渐渐变大,变得猛烈起来,呼啸着刮过小巷,刮过窗玻璃,她的笑慢慢被吹落,变形,垮塌,最终汇入记忆不可分辨的洪流,并将我卷走。

是糖让我相信,我的命运与虎妹的命运紧密相连。

随着甜味顺着舌尖融化在嘴里,我心底升起一种宗教般的情怀。人生天地间,渺小卑微,我对自己以及人类的悲悯,正是我抵抗尘俗的力量。因为糖的芬芳,我可怜的人生在独处的时刻就有了不同的走向,拐到了不同的地方。因为糖的甘美,我一个人面对世间的孤独,就不再害怕,一地鸡毛的生活也开始变得遥远。煌煌岁月,爱这个字在逐渐变暗,变得沉重和摇摆不定,而糖,却能让写作和阅读的时光变得氤氲朦胧。

人世间最大的苦难,是贫穷,还是彼此不容? 我和妻子之间,存在着一种奇怪的隔膜,偶尔会刺伤她,也会触痛我。疼痛,折磨着她,也折磨着我。

现在她经常一个人做饭,饭毕后便出门和其他大妈一起跳广场舞。算起来,这种日子已有几年了。我们彼此之间的谈话,只涉及日常事务,她说你该干吗了,我就说“好的”。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有更多的话。

我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从日出一直待到日落。书架上放着许多书,阳光从窗户透进来,那些书就散发出迷蒙的色彩,好像就要化作一缕青烟飞向远方。那些青烟就像悲伤之后突然释然的痕迹。在青烟拂过的地方,闪现出父母一起生活的图景,父亲整天沉迷于烟酒,他醉眼迷蒙的世界里,有我的母亲在厨房里唠唠叨叨(她一直这样,多年未改),而我坐在地上大哭,尿了一地,可是没人有空管我。他们吵了起来,声音盖过我的哭声,我越发哭得响亮。最后父亲把烟吐到地上,狠狠踩了一脚,骂了一句“狗日的日常生活”,头也不回地走了。

父母的婚姻生活并不完美,我的童年也不令人怀念,可是关于糖的记忆,却让贫乏的少小时光有了一丝甜美。

这些年已不像儿时那般物质匮乏,想吃什么到超市走上一圈总能买到。小孩们不再跟在虎妹身后讨要糖果了。新的一代人的童年注定与我们不同。而虎妹的糖果,永远地停留在多年前那些瘦骨嶙峋的少年的记忆里。多年前她投江没死成,这次却真的死了。想来真是荒唐。活到五十岁的年纪了,为什么要寻死呢?

吃了糖,我想,该为虎妹写点什么了,该为一代人的记忆留下点什么了。

可是写什么呢?虽然我和大家一样称呼她为虎妹,实际上虎妹要比我大十几岁。我只是吃过她一些糖,听说过她一些事,我又了解她什么呢?

以我平庸的生活,我能了解虎妹这类人的人生吗?她的生活贫贱如蝼蚁,飘荡如浮萍,而我的生活像一个方格子,只等着一个个日期往里边填。你看,我住的是砖砌的黑椽口房子,厅里摆的是掉了漆的圆木桌,平时我和妻子坐在桌边吃饭,总有油漆碎屑不时地掉落。客厅中堂是一幅已经发黄的画,着笔尽显出小市镇的幼稚,像是一截截拙劣的拼图。画里,远处的山和红太阳大而具体,褶皱的岩石上斜着一棵黑色的树木,摆着夸张的姿势,就像这些年虚张声势的“幸福生活”。我早就想换掉这幅画,妻子说老一辈传下来的,扔了也可惜,就挂到了现在。厅的左侧是厨房,墙壁被油烟熏得发黑,右侧是厕所和洗衣房,空气始终浮动着潮湿的肥皂水气味。而我的生活,就是这潮湿的肥皂水气味的质地。

镇上把理发店叫发廊。通常挂着巨大的几近裸体的海报。洗头、剃胡、剪发,一套程序下来差不多五十块。我走进右街的一家发廊,坐在椅子上,任凭发廊女给我洗头、剃胡、剪发。发廊女的动作温柔极了,我的心情放松下来,延展成一块不断吸收空气水分的海绵。

我左边还有另外一个发廊女给一个男人刮胡子。我从镜子瞥见他下巴涂满了肥皂,刀片像推土机一样,在他那片领土渐渐刮出肌肤黄。

胡子刮好了他也不走,就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点起一根烟,饶有兴致地问:“那女的真的死了?”

“死了。这不,还有人祭拜她去了。”发廊女说。

“有人去祭拜她?”男人有点吃惊。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虎妹。

发廊女对男人说:“你关心这事,你睡过她?”

男人嘿嘿地讪笑,说:“没有女人的男人才上她那儿去,我怎么会去呢?”

“的确,这些年她接的客大多是娶不到老婆的光棍。谁看得上她那样的。可也是奇怪了,她门前的河边丢了那么多避孕套,谁用得着那些呢?”发廊女笑嘻嘻地说。

“女人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出了那么几个好吃嘴贱的,怪得了谁?”男人笑语。

“没有鸡别人还能杀得了鸡吗?”发廊女不依不饶。

听发廊女的意思,到底还是虎妹的不是了。也不知女人们怎么想的,从来不帮女人说话。

男人又问:“怎么死的?”

“喝药死的呗。这年头自杀的还少吗?喝药死的老妈子哪年没有?”发廊女说。

“你知道的不少嘛?”男人挑逗着说。

“可不,听说啊,她喝药前还吃了大量的安眠药,那药是她治失眠吃的。”发廊女语气中有得意。

“啊,她那样的人也会失眠?”男人惊呼。

“想男人想的呗!”发廊女呸道。

“你可知她为什么自杀?”男人笑嘻嘻地问。

“谁知道,派出所不是在破案吗?用得着你管!”发廊女嗔怒了。

我付完钱就离开了发廊。街上冷冷清清的,刚下了场雨。我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水泥路面,啵啵的响。

路过虎妹的店,里面的灯亮着,我好奇地走过去,只见有个老头在打扫屋子。

我问:“人都不在了,打扫屋子做什么?”

老头抬起头来,看了我几秒钟,见我无恶意,缓缓答道:“人是不在了,念想还在。”说完继续在屋里缓慢地挪动身子,缓慢地挥动手臂收拾东西,我看见他衰老的躯壳里延伸出腐朽和悲哀。街上女人们的谩骂和不齿,在此刻似乎都成了伤害,不只伤害虎妹一个,还有与虎妹有关的人。因为那些谩骂,虎妹只能蜷缩在这样一个陋巷的陋室里,抬不起头,见不得人。面对这些,她又能如何呢?我们一个个都比她们强,比她们都更像个样子,有家,有尊严,有身份,有地位,其实却又什么都不是。

我帮老人清理一些大件的杂物,发现了掉在床底的一封信,想起替她回信的事,忍不住捡起来看。从信中知道,她从小没了爹娘,只跟着爷爷过日子,爷爷死后,她就跟着乡亲去城里打工,大字不识几个,被人骗过,拐卖过,辗转几次来到了我们的小镇。

我问老人:“你是她什么人?”

“我就是写那封信的人,我想跟她搭伴过日子。”老人说。

“啊,您是?那封信是叫我帮写的呢,她不会写字。”我惊讶地说。

“咦,她怎么不愿意呢?”老人看着远处长叹一口气,眼神有些迷茫。

“她有什么苦衷吧?”我安慰道。

“不,她看不起我。我老了,又没钱。”老人说着流下了泪水。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起我儿时趴在窗前,迷迷糊糊地听见她在夜色中喊:“凭什么我只是一只鸡?!”

我心里想,虎妹是看不起自己才不愿意吧,毕竟这老头看上去挺体面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有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儿们才知道了。

对于这桩事,派出所是这么定案的:情死。

案子定后,下水街又恢复了平静,孩子们还是那样放肆地飞奔,女人们还是在抱怨中度日,男人们还是那么不检点。桃江依旧污浊,空气仍然浮荡。

许多天过去了,当女人们再次谈论起虎妹,说的竟然全是虎妹的好。以前女人还可以从街上找回自己的男人,如今男人都到城里野去了。

我的女人说,她挺不容易的,是个好人。

女人的话像是给我摆出了个哲学问题。当我拿起笔的时候,虎妹肥胖的身躯蹿入了我的脑子。

 
连亭
《湖南文学》 2018年第05期
《湖南文学》2018年第05期文献
后 嗣 作者:阿摩司·奥兹,杨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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